只是,我不曾想到这个梨花髻是吴妈为我梳得最后一个发髻,那个黄昏的夜晚也是她留给我最后的记忆。
当玄月惊慌失措地跑来告诉我吴妈自杀的消息时,我怎么都不敢相信,就在昨晚,那个夕阳无限好的傍晚,我们还那么开心,第一次促膝长谈,第一次推心置腹……可是,她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无法理解,许多人都无法理解。
但是看了吴妈留下的口信后,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她先前与我说高皇后遇游僧一事是真,高皇后临终的嘱咐也是真,只是吴妈漏了高皇后一句话,那就是,如果吴妈不能做到自己承诺的话,必须以死谢罪!
吴妈答应了,并当场发了毒誓。
可是,她终究无法对我下手,在她心中,我不仅是她的主子,也是她的女儿,最终她选择以死谢罪……
原来,在昨晚,她就做好了如此打算,否则她的行为怎会那么古怪,我应该注意到她与往日的不同……我懊恼地砸着脑袋,我应该注意到的……
一只手制止了我伤害自己,我回眸一看,是青菡,她也是满面忧色,但她却说了一句令我想哭的话,她说:“不怪你,吴妈不会怪你的……”
吴妈也说过这句话,当我问她,能不能原谅我时,她说,老奴不怪小姐……她不怪我,可是,我却恨死我自己了!
如若不是因为我,吴妈也不会……我懊恼地想一掌拍死自己!
可是,我该如何择决?又该何去何从?
葬了吴妈,我默默守灵三日,心中的恨意不仅没有消除,反而愈演愈烈,恨自己,却更恨高皇后,想摧毁太子的心也更加坚定,他凭什么可以毫不付出,却能坐拥天下?没有人可以这样不劳而获,何况是如此不知廉耻地踩着无辜人的尸体一步步往上爬,最终获得他的江山,他的美姬,他的荣华富贵……
我偏不让他得逞!
指甲深深扎进掌心,我狠狠发誓,心中仇恨满重天,膨胀,膨胀,不断膨胀,快要爆炸,终于,我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撕裂的声音响彻灵堂,不断回音,不断回音……这么些日子的压抑总算发泄了些许,悲哀紧接着袭来,我浑身乏力,三日未进滴水,眼前一阵发晕,我终于软倒了下去……
四皇子回殊城了,他临走前,我给了他三个香囊,告诉他,第一个香囊在回去的头一个晚上必须打开,而另外两个,到束手无策时,方能打开,以便应急。
不过,我想依四皇子的心智,怕是用不上其中的任何一个香囊。
但是,他一定会遵照我的说法去做……
果然,不久,殊城那边传来消息,四皇子极力要救出太子,但是兵权都在“二爷党”手中,他劝二皇子出兵讨伐落夷国,夺回太子,夺回殊日国的尊严,可是,二皇子自然不会答应,现在是关键时期,太子被劫对他来说是无上的好事,他怎会傻得耗费兵力去为自己揽个大麻烦呢?
这些我都料到了,二皇子的回绝也是意料中事,我让四皇子如此做,自然不是真要二皇子出兵,只是做个面子,给天下人一个良好的表率,二皇子明知中计,也无奈,他定然不能将计就计的派兵落夷国。
我知道,亦陌不是冲动之人。
这就是,我给四皇子的第一个香囊……
表明立场。
而第二个香囊只有一个字……
等。
我知道四皇子不是心急之人,但是往往当局者迷,为了自己的利益,人很容易迷惘,更容易错看了形势,而一次错看,则意味着满盘皆输!
我要他等,不是没有道理。
因为争夺天下的人,并不是只有太子、亦陌和他,还有一个不可忽略的人物……
亦殊。
也许所有人都会忽略他,唯独我不会。
他的心机虽不及我,但是这些年来也该小有所成了吧?
而且,他的招数,我是最清楚不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想渔翁得利,我还偏不让他得逞!
说起来,我是个小气又记仇的人,虽然过去两年了,我可尚记得他当年欲取我性命的事……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么,女子报仇,二年也算不得晚!
所谓等,是要等得起的人,等,比出击更不容易,但我相信四皇子可以做到!
可是,有件事,终究出乎了我的意料……
宣亦晋让四皇子出使落夷国,商讨交还太子的条件。
这一行何其凶险?很可能自此便一去不复返了!
宣亦晋这一棋出得高,如果四皇子答应出使落夷国,能救回太子自然好,如若不能,自然同样被困,还可能被对方灭口,以示威胁,这样也好,借刀杀人,除去一个对手;如若四皇子不同意出使,则之前所有表明立场的努力都化作泡沫,不复存在了……
我终究是低估了宣亦晋,他那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又如何会轻易放过四皇子?他现在是打算个个击破,先除去小刺,再挖了肿瘤!
我轻叹口气,倚靠在池边喂着小鱼,看来大家都很忙……只有我一个人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