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四皇子一别便是三个月,我知道,这段期间,他只打开过第一个香囊。
天气有些凉意,我紧了紧身上的雪绒披风。
天越来越短了,转眼已经快十月了,像是没有过度的,昨儿还艳阳高照,今儿就瑟瑟寒风了,满枝桠的叶子眨眼都枯了,被风卷得四处飘荡,如戏台上花旦的衣袂,起起落落。
这一日,来了个贵宾。
备膳,款待。
我看到落尘时,一边笑脸迎上前,一边对两边吩咐下去。
两年了,他成熟了不少,眉眼间多了睿智,少了稚嫩。
初见面,他问我,“怜衣,你好吗?”声音温柔,眼神也是柔柔的,有那一瞬间,我想到小少爷,他说,衣衣,嫁给我好吗?
也是这副表情……
看到落尘,我仿佛看到长大后的小少爷。
宽心的一笑,原来小少爷长大后是这个样子,我柔柔迎上他的视线:“我很好,你呢?”
多么俗套的问候,可是,我第一次觉得温馨无比,因为我们彼此是真诚的,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不存在钩心斗角……我珍惜这样的感觉。
“我……”他的笑容渐渐沉下去,有一丝迟疑,“我不是很好……”
我拉他在凉亭坐定,然后问:“怎么了?”
“我不想夹在大哥跟二哥的纠纷中。”落尘撇开头,看着苑中种的花卉,忽然笑了,“所以,我来找你了!再也不要呆在那个钩心斗角、乌烟瘴气的地方了!”他说此话的时候,表情很愤怒,眼中却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悲哀。
当然了,夹在两个亲人间的争斗永远不会有胜利的喜悦,因为无论谁赢了,总有一方倒下,而那个人亦是自己的亲人。
落尘跟我倒了一肚子的苦水后,他又兴奋地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说那里有很多漂亮的花和可爱的小动物。
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跟这个单纯的家伙在一起很开心,无需钩心斗角,更无需去猜度他的心思,不等你去琢磨,他已经滔滔不绝地说开了。
我们选了两条良驹,带了一些干粮,趁着金管家不在,偷偷出发了!
一出“洞天府”,便策马狂奔,两个人像做了坏事的孩子,为成功瞒过大人的视线而欣喜不已。
一路上,都是他在说话,我只是个沉默的倾听者,偶尔轻轻附和一声,他一个人喋喋不休也不会觉得冷场。
行了半日,我们已经快到落夷国了,这里是骧郡和落夷国的交界处。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我到现在才想起问他要去哪里。
“很快就到。”落尘却对我神秘一笑。
又行了约半个时辰,天色渐暗,我们终于到了。
“这里……”我呆住了。
天下间还有如此美丽的地方么?
我连连叹息,不是没见过美景,而是没见过如此美景,站在此处,我才惊叹我才情的浅薄,词藻的贫乏,脑海中闪过无数关于美丽,关于仙境的词汇,却没有一个能形容眼前的美景,就算“怀旧山庄”的华丽与之相比,也不及万之一,毕竟那是人工的美丽,而这里是天然的美妙!
来到这里,精灵居住的地方,我感觉自己像个侵犯者。
“喜欢吗?”落尘偏过头来看我,澄清的眸子倒映着仙境中的花花草草,迷幻的画面。
我点点头,眼睛却眨也不敢眨,深怕一转眼美景便消失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起身下马。
落尘也跟着下马,“其实,我之前跟大哥来过此处。”落尘走到我身边,伸手指着前方一片林木,道,“那边是围猎场,有一次,我与大哥追一头白鹿,追到此处,白鹿就消失了,我们当时看到如此美景都惊呆了,竟忘记要追白鹿……”落尘又开始滔滔不绝了。
我含笑看着他,心想着,他肯定憋了很多没如此畅快地说话了,否则怎么两年没见,他别的没什么长进,唯独话变多了?
落尘突然拉起我的手,往林中奔去,我措手不及,一边随着他跑,一边问:“干嘛这么急?”
“送你一个礼物。”他回眸一笑,阳光折入他眼中,发出明媚的光芒。
“什么礼物?”我笑了,忍不住问。
“全世界最漂亮的礼物!”落尘扬声道。
“真的?”我“咯咯”笑开,“全世界最漂亮的礼物是什么?”
“哈哈……”落尘大笑,“是落尘送给怜衣的礼物!”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以忘记一个人,也足以铭记一个人,可是,我与落尘之间,只算得上萍水相逢,但是,两年不见,我们对彼此却毫不陌生,亲密地如多年的老友……很多时候,缘分就是如此奇怪。
一路狂奔,穿过花丛、竹林,有风急骋过,有柔软的花、坚硬的叶自身上、脸上刮过,我还未来得及品味那一缕若有似无的清香,人已被带着奔向前方去了,偶尔有一两只灰色或白色的小兔被我们仓促而野蛮的脚步吓跑……我欢快的尖叫、大笑,从未如此开心过,尤其是最近这段令人心痛的灰色时光。
终于,我见到了落尘送我的礼物,那是一只银白色的小狼,很小,几乎站不直,看到陌生人接近,警惕地竖起小耳朵,发出类似哀鸣的号角声,声音低微而颤抖,滴溜溜的小眼睛又无辜又警惕地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