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坐上龙椅,感觉不是很好,又冷又硬,而且很宽大,坐两个人,丝毫不显得拥挤,我想,一个人坐在上面的感觉一定很孤寂吧?
“因为……”亦寒无力地靠向身后的椅背,金龙盘旋,“因为,只有这里是属于我的……”
“普天之下莫非黄土,皇上怎么可能只拥有这一块小地方?”我不解。
亦寒偏过头来看我,深深地,许久,他轻叹口气:“哪里都有眼线,唯有这里,没有。”
我也靠上椅背,感觉背后的龙纹磕着疼……龙椅还真不好坐。
我注视着他微带戚意的眼,活在别人的监视下,一定很累吧?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记得我们一起喝酒的那个晚上吗?”他突然问。
“当然。”我点头,微笑,“只是没有那一晚的美丽星空了……”
亦寒突然伸手盖住我的眼睛,耳边传来他温柔的声音:“想象一下……”
他的手只是虚盖在我眼睛上,我的睫毛在他掌心跳跃,时而碰触,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我狭长的睫毛传到我眼中,微微有了暖意……那一夜的夕阳特别艳丽,那一夜的星子特别迷人,那一夜亦寒红着双眼对我说,怜衣,我从不曾像此刻这么希望你只是个平凡女子!
“亦寒……”我轻轻抓下他的手,他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冰冷的,在我握住的那瞬间,他微微僵硬了一下,只是顷刻,手心便有了淡淡的温度,“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反手抓住我的手。
“当初的不辞而别。”我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握紧酒壶,我用力灌入一口,火辣的味道瞬间麻了我的心,“我……”
“不要说了!”他打断我的话,“过去的已经不重要了!”
他不愿提,那我就不提。
两人背靠在龙椅,默默地喝酒,很快,两个人都有了醉意。
“你……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我的舌头有些打漂。
“你觉得呢?”亦寒一仰头,喝得瓶底朝天。
“嗯……”我想到他拥有了他想要的锦绣山河,应该感到满足了,“你将国家治理得如此好,百姓安居乐业,自己也享受权势和美人,应该过得很春风得意吧?”
“是吗?”亦寒丢开自己手中的空瓶子,抢过我手中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你说得在理,可是,为什么我会感觉如此得痛苦,如此得孤单?”
“君王嘛,孤单在所难免。”我不以为然,否则,为何皇帝总是声称自己为‘寡人’?
“哈哈……”亦寒突然大笑出声,笑声低沉而哀伤,他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住,“好一句‘孤单在说难免’!”他突然转向我,狠狠地盯着我,微红的眼中有火苗在跳跃,“同为帝王,为什么只有我会感到孤单?为什么落希不会?”他猛地扣住我的肩膀,狠力地摇,大吼着,“怜衣,你对我不公平!”
不公平?
是啊,我对他不公平。
可是,如果当初我选择了他,那么不但是对落希不公平,对我自己,也不公平。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他突然颓然软倒了下去,喃喃自语着,“你知道,我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淡忘你少许?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不去落夷国找你……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他痛苦地揉着自己的眉心。
“对不起……”我心情低落了下去,“我不该来的……”如果知道我的出现会令他如此伤心,那么我的出现就是错误的,就是罪恶的……
“不!”已经有些意识模糊的亦寒,迷蒙中拉住我的手,“你不该走的,你不该走的……”他那样哀伤,不断重复着‘你不该走的’。
我想,他是真的醉了,否则,怎会如此失态?
脑袋晕乎乎了,可是,我的意识却一片清明,看着身侧痛苦万分的亦寒,他紧握着我的手,这次,我没有挣开,只是任由他握着。
两年了,我以为他放下了……
没想到……
还是没有。
亦寒昏昏沉沉地睡去了,迷蒙中,他将头搁在我肩上,睡得很沉,很香,看着他沉睡的面庞,眼眶微陷,长长的睫毛,淡淡的黑眼圈,睡着的他薄唇轻抿,不再冷漠,不再锋利,有一丝孩子的贪恋和满足。
头,轻轻搁在他的头顶,我也有了丝困意。
手,被他抓着,手心些微****,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他的手从未如此烫过。
两年的岁月,对他来说,似乎从未有过。
两年的分离,对他来说,似乎只是小别。
我轻叹了口气,背后的龙纹磕得我的背隐隐作痛,不过,我不敢动,怕惊醒了他,就这样,我僵硬着身体,任他依偎着我沉沉的睡。
欠他太多,无法回报,我给不起更多。
但是,一个安宁的小憩,我还给得起。
看着外头的日光,渐升渐高,晌午的日光特别耀眼,自外头穿过雪亮剔透的窗纱,照入沉闷的大殿之内,透映出檐下碧桃花影,风吹浮动,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