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他似乎从来都无法说不。
在我们之间,不存在帝王和臣民的关系。
而是,朋友。
只能是,朋友。
第一眼看到阮含烟。
我找不到当年的影子。
不可否认,她蜕变成了一个相当漂亮的女人。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身着宝蓝福寿绣松鹤的妆化夹袍,织锦夹杂的金线泛起柔柔的光芒,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掩去女子的成熟抚媚,平添了几分俏皮。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掐指一算,整整六年了。
因为只是婕妤的身份,阮含烟的生日宴不敢办得太过招摇,所以只是宴请了几个好姐妹,加上我,还不到一桌人。
见到她时,我首先献上了礼物,然后祝她生日快乐。
阮含烟接过我手中的木匣子,轻轻打开,顿时眼前一亮,满目的珠光宝气,最下方搁着几对翡翠镯子,水头十足,皆碧沉沉如一泓静水,中间是几块大如鸽卵的红宝石,数粒深蓝色的猫眼,莹莹地流转着诡异的光芒,最上头是两颗夜明珠,硕大而浑圆,淡淡的珠晖竟映得人眉宇间隐隐光华流动。
“哇,姐姐好大的来头!”阮含烟忍不住赞道,好看的眉梢上挑,珠光宝气映在她晶莹的眸子里越发璀璨夺目。
我当年的眼光果然没错,她拥有完美的五官,只是被那堆肥肉模糊了轮廓,现在一身轻盈,婀娜多姿的阮含烟出落得越发迷人,凸显出她精致的五官,光华无人能盖!
我谦虚地笑笑:“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就多挑了几样,心想着总有一样会是你喜欢的……”
阮含烟一把拉住我的手,巧笑倩兮:“姐姐送什么我都喜欢,姐姐肯赏脸参加我的生日宴,妹妹已经感到莫大的荣幸了……”
我自木匣子地拣出一个幽蓝的猫眼,“这个还是你姐夫挑的。”
阮含烟拿着那颗宝蓝的猫眼细细打量着,然后“啧啧”感慨了一句:“姐夫真有眼光!”她的眸子转向我,幽幽的瞅着我,然后轻轻笑,掩去眼底的一抹苦涩,“挑了个最好的……”她握紧了我的手,“姐姐,你比这些珠宝贵重得多,你才是最好的。”
那个时候,其他宫中的娘娘都没有来,阮含烟的宫中装点一新,不大,也不华丽,却显得特别温馨,她遣走了服侍的丫头,跟我闲话家常。
她告诉了我很多的事,都是我离开“丞相府”后的事,都是关于小少爷的事,他的点点滴滴,她都记得,提起弟弟的时候,她脸上流露出的哀伤情绪就是再精致、再华美的妆容,也无法掩去一分。
我能感受到她的哀伤,忍不住握紧她的手,给她安慰。
“姐姐,含弈那孩子最想念的就是你,他曾一度吵着要去‘晋亲王府’找你,后来我拗不过他,便带着他偷偷去找你,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老夫人的寿辰,守门的不让我们进去,我要带含弈回去,他却不肯,说要等你出来,于是赖在‘晋亲王府’门口不肯走,守门的赶我们,我便拉住含弈藏到不远处的角落里等你,我知道这深更半夜的,你不会出来,可是不等上一会儿,那个孩子不死心……”阮含烟说着,叹了口气,眸子里蒙起了薄薄的雾气,“我们等了很久,我一直劝含弈跟我回去,他都不肯,他说,你一定会出来。我拗不过他,只得一直陪着他,没想到后来果真见到你了,你当时的样子似乎是受伤了,一直与守门的侍卫纠缠着,好不容易才出来,含弈刚要冲过去,却被我一把拉住,在他唤你的那瞬间,我及时捂住他的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在我看到那个赶车的男子时,心头突然有种莫名的不安,本能地阻止了含弈……可是,我没有想到那会是你们最后的相遇机会,我总以为我们还会再聚,所以,当时没有特别在意,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后的机会,我一定不会阻止含弈的……”阮含烟留下懊悔的泪,“或许,当时含弈跟你走了,他便不会遭遇不幸,怜衣,我错了吗?我真的错了吗?”
“傻瓜,你没有错,当初你若是唤我了,不仅我走不了,你们也走不了,我当时受伤是假,逃跑才是真,所以,你阻止含弈,是对的。”我伸出衣袖,替她抹去眼角的泪,“别哭了,哭花了妆容就不好看了……”
“真的吗?”阮含烟不敢置信地抓着我的手,一遍遍追问,“我没有做错?我没有做错吗?”
“你没有。”我认真地看着她。
我知道,这些年,她受尽了内心的谴责,总觉得自己是害死弟弟的凶手……
“你没有错,你只是个孩子。”我上前拥住阮含烟,“在我眼里,你永远只是个孩子,是最懂事的孩子……”
阮含烟再不掩藏情绪,扑进我怀里大哭,“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就这么一个弟弟……”
我温柔地环着她纤细的肩膀,让她靠着我哭泣,任她的泪湿透我的肩头。
这个肩头,承载了两个人的悲伤。
哭了好一阵子,估计是哭累了,她慢慢抽泣着自我怀中退开,我一看她花成一片的脸,忍不住“扑哧”笑了,阮含烟一愣,旋即拿过梳妆台上的菱镜瞧了一眼,也“扑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