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望了眼暗香手指的方向,眼底掠过一层寒意,道:“娘娘不记得了?这里是原淑妃娘娘的宁妃宫。”
她的话,让暗香暗吃了一惊。
再瞧那风中摇曳的花朵儿,不正是当红的月季花吗?
一月又过,花朵再红。
宁淑妃当日的话,还历历在耳,可是,这片红花的主人却已经遥不知去向。
走近宁妃宫,越发觉得里面凄清悲凉,更觉这红艳艳的花朵带着浓重的讽刺意味。淑妃当日何其爱这月月当红的月季,可如今——
不知她失去了视力和听力,在宫外生活得怎样了。
想来,宫中生活便是这样充满不定之数,谁也不知自己明日会是怎样的命运,今日当红,明日或许便成了宫中被遗弃的深怨之妇。只瞧宁妃宫和东宫便知,往日里这二处的繁华,她是见过的。如今,确实冷清如此,让人倍觉唇亡齿寒。他日,她的命运又是如何,已经不敢想象了……
“进去瞧瞧吧。”
“娘娘,这不太好吧?”喜儿扶着暗香,在路口犹豫不决,不敢忤逆主子的意思,可是又不想她进去,“奴婢听盥洗房的人说,自从淑妃娘娘突然消失不见之后,这里,这里便经常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没。娘娘您身怀龙胎,身子矜贵,邪气易侵,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喜儿是知道淑妃娘娘失踪的真正原因的,当日也见了娘娘被人毒害时的痛苦模样。原也不相信这些迷信的话,只是听身边的宫女讲多了,也不由信了几分。梅妃乃千金之躯,自是不能冒着险儿进去的。
暗香只笑喜儿封建,提着裙摆便跨过那密密草丛,当初,她与皇上来宁妃宫时,她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生怕踩了这些青青小草儿的。
“喜儿什么时候也学得这样迷信起来了?这些话不过是深宫中寂寥,宫女们拿来说笑解闷罢了。若说别人相信也就罢了,但你是个明白人,怎么却跟着她们糊涂起来?”
“奴婢也是为着娘娘凤体担忧,俗话说,宁可信其有。咱们还是快快退出去,回冷香馆吧。”喜儿扶着暗香的手一刻不敢松开,这宁妃宫,例外都透着一股子寒气,让人慎得慌。
“嘘……”
暗香提着脚尖,一手抵在唇侧,示意喜儿不要出声。
“你听——”
喜儿见暗香忽然变得谨慎小心起来,心中不由一慌,以为真要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纤细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左右瞧了瞧,只听见耳朵嗡嗡作响,却什么也听不见。
“娘娘,您听见什么了?奴婢什么也没有听见啊?”
“你听,这后院似乎有人在说话。”暗香侧着身子,将耳朵贴近后院的方向,柳眉轻蹙,细声道。她确实听见后院有人在窃窃私语,而且,那声音,似乎很熟悉?
喜儿见暗香不似在说笑,这才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呼呼的风声中,果然夹杂着几句断断续续的女人声音。
“或许是这里的宫女在后院说悄悄话吧,娘娘,咱们还是赶紧退出去吧,奴婢有些害怕。”喜儿牵着暗香手也在发抖,她确实是有些害怕了。自从宁淑妃失踪之后,宫中便经常传出宁妃宫闹鬼的话,都说是有鬼在宫中悉悉索索的讲话。如今,难不成真要被她们给撞见了?
暗香是断不会相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况且这声音听着耳熟,倒像是她馆里的人。
倾耳,再次细听。
和风中送来一道纤细的女声,“娘娘确实只是虚怀帝姬。”
只这一句,便让暗香煞白了脸。
非但因为她精心布置的秘密被泄露,更因为她听出那说话人的声音正是馆内的——秋菊!
秋风儿冷飕飕的刮过月季丛,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暗香只觉心底发寒,连身子也僵住了。
秋菊竟然出卖了她?
如今这帮宫女嬷嬷,她可是最早服侍着她的,这些个人都没有她和她之间情分来得更深一些。秋菊为小丫请命的时候,那份执着和恳诚便将她打动,一心只觉着这样一个为朋友挺身而出之人,必是重情重义的。
那一日,为了她,她还举起茶杯挡下了林贤妃划脸的一刀。
却不想——
曾经这样忠心的她,今日为何又背叛她?
暗香只觉眼前一阵眩晕,脚下退出一步,颤抖的纤手下意识的去抓身旁的月季枝条儿,却不知那枝条儿外强中干,脆生得很,承受不了半点儿的重量,啪一声便断了两截。暗香重无所持,脚下更是一绊,身子便往后倒去——
幸好,喜儿眼儿尖,瞧着不对劲,马上便来扶,才免去了她摔倒的危险。
只是这一声,却已经惊扰了后院密谈之人,声音马上便断了去。
暗香神定之后,领着喜儿便往后院冲冲赶去,希望能最后瞧见那与秋菊密合之人是谁。等二人赶至后院时,却只见满院萧条的秋景,落叶儿满天飞,哪里还能见半个人影儿?
“方才的声音你也听见了吗?”暗香只怕是自己听错了,也希望是听错了,转向身旁的喜儿求证,盼着能从她口中听到否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