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天霸见夫人退下,才松下满脸凝重,转问道:“香儿,你今年多大了?”
暗香一怔,凝着父亲的水眸中带着丝不可思议,转而又释然的垂下二眉:“香儿今年二八。”二八十六,父亲向来不关注她们母女,不知她年龄亦是正常。
“二八,转眼十七年便过去了。”冷天霸细细咀嚼,沧桑的眸中带着无限的感慨。当年认识她娘亲的时候,她正是二八好韶华——
暗香不明白爹爹忽然的感慨,只觉得他望向自己的眸中满是深邃,似乎在她脸上寻找着什么。
他越瞧,越觉得她像极当年的娇儿,一样的水灵清秀、柔媚娇俏,让人一见生怜,倾心向往。转眸睇凝,眉宇间又生出一道怒,她脸上,却半点没有自己的痕迹。
到底不是他的骨肉!他又何必替人焦急!
扶着暗香的手,倏地一甩,无情的背过身,倒竖二眉,不再看她。
“爹爹?女儿不要嫁到那遥远的纳桑,女儿愿长侍奉在爹爹和娘亲身旁。”暗香圆睁杏目,水眸嘀转,不明白爹爹为何忽然态度大变。但也尽量争取,她不愿离开娘亲。
冷天霸黑眸紧闭,扬手一挥:“你不嫁也得嫁,这是皇命!好了,我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爹爹,女儿不嫁——”暗香揪紧双眉,欲上前再求,却早一步被下人架着出了大堂,扔在堂外。
众位姨娘姐妹们也都摇摆着从大堂内出来,脸上全无同情,倒是嘲笑幸灾居多,眉眼间透着不屑。
“听说,纳桑虽与琳琅只隔数山,但要绕过这绵绵山峰,却要十数天之久,也不知道我们妹妹受不受得住颠簸。”为首的四小姐冷傲秋觑了眼泪水涟涟的暗香,嘴角翘起,暗暗嘲讽道。
冷傲雪牵着四姐的手,颇为友好的模样,眼角扫过暗香,尖着声音道:“妹妹身子那么硬朗,挑水耕种那样的粗活都难不倒她,更何况只是舟车颠簸。依我说,纳桑国永世的诅咒,才是要多多留心,万一妹妹不幸中咒,祸连我们琳琅,才更是让人担忧啊。纳桑的国王,暴戾阴森,嗜血成狂,妹妹可不要成了他的靶子啊。”声音娇媚,言语却颇为歹毒。
其余众人,虽未说话,脸面上却也毫无同情。
一个低贱如她的女人,能嫁给邻国国王,是她几生修来的福分,就是诅咒,也是便宜了。
竟做作不嫁,更是瞧不起,眉眼间流露全是鄙夷。
暗香早已习惯这些,抿着唇,忍着不予理会,依旧立在门口,双眸切切的往里面探,望爹爹能软下心,给她机会一道面见圣上,求他收回成命。
“暗香,你还生二哥气吗?”众人散去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却在耳畔响起。
暗香回过头,正好对上那双暗自忏悔的黑眸,某种情愫在心底蹿起,她赶紧别目,不再去看,凝着脚尖低低的道:“没有了。”她现在也没有心绪理会那个越礼之吻。
“那二哥就放心了。”刚毅的脸吐眉一笑,笑得整张脸都变柔和,不见忧虑。
“香儿……”温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丝丝疑惑。
暗香寻声回眸,正敛入前方娘亲与管家急急行来的身影。今天娘亲穿上了她喜爱的那件淡紫色纱裙,远远望去,就似一抹晚霞飘逸空中,体态柔媚,袅娜多姿。
出门前,娘亲身上穿的并不是这件,想是为了见爹,才换上的吧。
心中一揪,鼻尖微酸,黑眸再一次被水汽弥漫,爹爹现在,只怕已不愿再见她们母女了吧?
“你怎么一个人立在此处,不是要见爹爹吗?”李秋容眸中满是疑惑,敛见她的水眸,更是担心,难道他对她说什么了?
暗香才要说二哥也在,回头,他人已经不知去向。是怕被人看见,会生误会吧。
“娘,香儿已经见过爹爹了。”
“他对你说什么了?”走近些,瞧见她眼底的红,心便揪作一团,言语中也带着微怒。
一旁的管家礼貌微弓着身子,上前的提醒:“十三夫人,老爷正在里面等着您呢。”
“娘,我和您一道进去吧。”暗香拖住娘亲的手,脸上强挤着抹笑容,希望再进去能说动爹爹。
门口的下人拦住了暗香:“老爷吩咐下了,没有他的允许,小姐您不能踏入大堂。”
“这是怎么回事?”李秋容再也忍不住,瘦削的脸紧紧绷住,平素柔弱的水眸易带着几分强硬。
“请夫人小姐恕罪,奴才也只是听从老爷的吩咐办事。”下人脸上带着难色,左右为难。
“娘,您进去吧,替香儿告诉爹爹,他什么时候想见香儿了,香儿就在外面候着。”暗香强挤着笑容,转身退回了大门外,扬手示意她进去。
见着娘亲犹豫着最终还是进去了,暗香垂下二眉,暗自祈祷,希望娘亲能说服爹爹。
半个时辰过去,暗香依旧在门外来回踱着步,不时的往里看。
时间越长,她越紧张。
爹爹与娘亲,一年也不过见一次,还是年三十祭祖的匆匆一瞥。
印象中,从未听见二人对话,甚至眼神交流都没有。她不知道爹爹与娘亲的关系为何是这样,也不敢问,只怕勾起娘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