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女人在另一个女人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重复着自己的悲剧,才真正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亏的是什么,缺的、欠的、此生无法改变的种种。
人的内心复杂多变,如果初始他就不爱我,即便执手的棋子可以从容落定,他的眼睛也至始至终落在别处,又如何能掳获他的心?
如果他爱我,却一朝移情别恋爱上别人,从此与我像是陌路人,再不依恋,又该如何?
我在菩萨面前诵经多少遍,还是参不透这尘缘纠结。
丁岚来找我谈判的时候并不是理直气壮的,她说她怀了莫冉的孩子,可骄傲被某种心绪撕裂了,我开始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接纳她。
她像年轻时的我。
孩子。我心里颤抖,如果我的孩子还活着,或许也会有一个爱着他的女孩心甘情愿为他繁衍下一代。”住下吧!“我对丁岚的承诺是,暂时不告诉莫冉这件事情,等孩子生下来做了亲子鉴定再说。经过牧桦然,我不再信任任何人。
她与住进来的另外两个人相处,我看着同一屋檐下的三个人,这关系越来越微妙。
牧一帛在寻找牧九阳,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可他不知道,我早已同那个孩子切断了一切联系,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了。”你相信因果轮回报应吗?“
我跪在佛堂诵经,丁岚出现在身后,她当着菩萨的面这样问我。”这个问题我不回答。“”你该知道。“她不信佛,现在的年轻人很少再有虔诚的精神皈依了。可她说:”我很想知道世上是不是真有因果轮回,你都活了那么久,应该比我有体会。“”我又没做过缺德的事情。“我心里不舒服。
她还在问:”是吗?可我总觉得,那两个人在找什么东西。“
我知道她所指是牧一帛和那哑巴,可面上还端着:”你顾好自己就是了,何必管别人。“
身后没了声音,我继续敲木鱼,”笃、笃“的声音让我静下来,躲避俗世……
白旗山的死,没有一点征兆。
莫冉从湖州回来带给我这么个大麻烦,他死了,更麻烦。尸检报告说,他是因为高血糖和脂肪肝硬化,引发的休克性死亡。消息传来我总算吁口气。
这个男人的死,与我无关。
我发现自己也越来越冷漠,冷漠到几乎与牧桦然如出一辙。
冷笑。
笑他,也笑自己。
莫家快要破产了。寻仇来的牧九阳本来就是要整垮莫家的。他似乎也恨苦恼,莫浩丕死了,在他还未来得及报复的时候,仇人消失了。怨气转嫁到莫冉身上,或许他还恨我。只是倾家荡产吗?只是这样?是否太便宜我了?
面前那个泥塑菩萨看着我,什么也不说,我自己心知肚明,我在等待。
该来的总会来……
只是,一场报复的洗礼,没想到把丁岚卷进去。
五个月大的胎儿,硬得像石头。
如果不是丁岚疼得晕死过去,谁都没有发现那孩子早就死了。她是怎么忍的?我一直都以为她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女孩儿,没想过她会这么能忍。
医生问我:”她有吃过什么吗?“”跟我们吃的一样,“我不知道医生这么问什么意思。
他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架:”我再打个比方吧!你仔细回想一下,你们家里最近有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比如有没有哪个人发生器官硬化的疾病?“
他这么说,我突然想起白旗山:”有。“我的唇有点哆嗦,”前段时间,有个亲戚去世了,说是脂肪肝硬化。他休克的时候没人发现,第二天早上才有人看见,还有肺气肿什么的……“
那医生又说:”这个女孩是你的什么人?“
我想了想,丁岚与莫冉还没有法律婚姻,还是说远点比较好,”我家一个远方表叔的孩子,怎么,她也肝硬化?“”不。“他说,”我们要准备给她做手术,马上做彩超,再全面检查一下,我怀疑她中过毒。“”毒?“我向后退。”慢性的……“
死神的手卡在咽喉处时,人往往是求生欲最强烈的。我翻来覆去地想,能这样做的,只有牧九阳吧!那么家里,还有什么人中过毒?我也验血化验做了CT,一切正常。坐在化验室外的长凳上发怔。莫冉,他有没有中毒?
不!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我必须跟牧九阳摊牌,有些事情,一定要说清楚。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我告诉他:你不能动莫冉!因为……他是你的亲兄弟!同父同母所生的——孪生子。
有些人总是事实摆在眼前仍死不相信,仿佛折翼的鸟垂死挣扎。
他不信。由不得不信。一个人的什么都可以改变,唯独DNA不会改变。
仇恨无法延续的时候更苦恼。这是我过去许多年体会到的事情。一朝改变的东西无法接受。因为付出太多,失去太多,有些是无法挽回的。
继续中毒的人不是莫冉,他几乎没有回家住过,意料之外,那哑巴,不,会说话的哑巴,被检查出染色体变异,不具备健康的生育能力了。
牧九阳无法接受,狂啸的狮子逼疯了自己,是什么样子?
他现在就是那个样。
懊悔。悔到心痛得无以复加。
没有补救的方式,女人的身体,一旦失去了生育能力,只能算半个女人。
牧九阳再次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带着那哑巴,消失在人们视野之中。那些数目庞大的财产都抛掷一旁,无所谓,本来就不是他的东西。我现在开始羡慕他们,也许真是抛弃一切欲望之后,那些纯挚的爱才能回来。
人生虚无苦短,有些东西,若早放手,是否不会错过春草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