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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兄弟阋墙 (2)

我脑中乱纷纷的,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哥急得直跳脚:“三哥,三哥,你不要冤枉我们,我们怎么会害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张三彪摇摇头:“这声三哥当不起,先说我们留哨的四个兄弟被你们弄哪去了?”

我愤愤地说:“三哥,我们可一直都在坟里陪你,谁也没分身术吧,你不要过河拆桥,要灭了我们还不容易,找什么借口?”张三彪惨笑说:“我找借口?不错,你们是一直在坟里,可那天在山上出现的黑影呢,那是你们的帮手吧?铁笼子是你们打开的吧?想让怪物和我们互相残杀,你们坐享其成?做梦!我第一次腹痛的时候就怀疑你们了,所以才教你们做人心不要偏,不要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你们毫不悔改,算是我对牛弹琴!”

月光下我看清了张三彪的脸色,真的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鼻梁上有个红点,猛然想道了,惊道:“不好,三哥,你真的中毒了,这是山里打猎用的虎狼药的毒,但真的不是我们兄弟下的毒。你快跟我们回木屋,那里有解药。”张三彪摇头说:“还耍花样,刚子,你实在聪明过头了。”“好,既然你们死不悔改,我也不要解药了,拼了一死也要送你们进坟,就让你们应了皇姑坟的诅咒粉身碎骨吧。老仇,扔他们下去,老仇?”

张三彪连喊两声没人回答,一看我们都惊悚地看着他身后,枪指着我们霍地转身,看见手下那帮老客一个个目光呆滞,直愣愣地看着我们,猛然嘴一张,呼地吐出一口白气。

(四)

这口白气聚而不散,在月光下嗡嗡盘旋了一圈,又向我们扑了过来,张三彪正要躲散,突然好像肚子又痛了,弯腰捂腹不能动弹。我哥扑了过去一把拉开了他,但白气越聚越多,就像一张网一样罩了下来,奇怪的是一碰到张三彪身体立刻又飞起来,好像对他颇为忌惮,转而向我们飞了过来。

我看清了月光下白气的真面目,惊道:“山白蚁,是山白蚁。”这时候我才想起来开棺材的时候那喷出的白气, 原来当时落满我们一身的是山白蚁的卵,一直在等体温孵化。这种山白蚁不要看它个头小,最是凶狠不过,就是豺狼豹子,不小心踩了它的窝,一时三刻,也被它们活活咬成一具骷髅。要说它们的天敌只有穿山甲和虎狼药。

虎狼药既是毒药,也是避虫药,山白蚁受不了它的气味,更能杀死山白蚁的卵,而这种山白蚁也是穿山甲的美食,因为穿山甲能发出一种让山白蚁没力气的气味任它舔食。现在张三彪身上有虎狼药的毒,我们兄弟是长期携带虎狼药打猎的,身上自然有了这种味道。所以白蚁在我们三人头上飞了一圈,终于不敢落脚,自然散去。

但那班老客弟兄很快从七窍里钻出白蚁来,不一会儿连衣服都被啃光了,骨头架子都渐渐成粉,张三彪很快想明白了怎么回事,眼中含泪,吼道:“难怪洞里这怪物跟我们拖时间,原来已经在我们身上下了这样的手脚。妈拉巴子,弟兄们,三哥让他给你们陪葬了。”

轰然一声巨响,张三彪点燃了炸药,我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晕了过去,蒙眬中似乎看见有人朝我们跑来,蒙眬中似乎看见有人架走了张三彪,蒙眬中听到了一声枪响,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底下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小木屋里,秀花嫂正给我喂药,我哥躺在另外一张床上,脸上身上都是被石块擦伤的痕迹,听他说最后那枪是他放的,他也看到了张三彪被赶来的原来在洞口放哨的弟兄救走,然后蒙眬看到了有一个人影似乎要对我们不利,于是开枪惊走了他,底下他也不知道了,直到秀花看我们迟迟不归,上山救回了我们。

王刚说完了,他确实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说的话,每一个细节都讲得清清楚楚,而且记性好,说得非常详细。等他讲完,我,李存壮,李二苟,王刚,王强,还有那个日本女人。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里,久久没人说话。我感觉左手握住的日本女人的手越发冰冷了。也难怪,王刚讲的事情太难让人相信了,但却又是实实在在的事情,连我都听得屏住了呼吸,全身冰凉。

半晌,我问王刚:“刚子,你们确实没对那个张三彪下毒吗?”王强怒道:“怎么可能!”王刚轻轻叫了一声:“哥。”王强不说话了。王刚诚恳地说:“泉哥,你相信我们兄弟。张三彪虽然手段狠,心机深沉,但他讲义气,有担当,大是大非分得清,这样的人,我们兄弟敬佩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他呢?我想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误会。”

李存壮冷笑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事情多了。”王强怒道:“李油子你说什么?”我皱眉说:“老李你不要乱说话。”李存壮哼了一声闭上了嘴。我继续对王刚说:“那虎狼药既然是你们在山上用的,那就是说张三彪中这种毒还是上山以后一昼夜的事,所以他怀疑你们也不是没道理的。”

王刚说:“对,我也想过,张三彪在山上也就过了一夜,这种虎狼药只有吃下去才有毒,否则就是避虫药。他那样精明的人,谁有本事能让他吃下这个?所以这几年来,我始终想不通这件事情。”

我琢磨了一会儿,也想不出名堂来,摇摇头不去想它,再次问王刚:“刚子,听你们刚才的怀疑,害我们落在这里的陷阱,就是当年皇姑坟里的那怪物干的?”

(五)

黑暗中王刚嗯了一声:“别的我真想不到有什么东西会一直跟随着我们,能让我们遇上这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我想了一想:“还是不对,有两件事说不清。

“ 一、就算当年皇姑坟里的东西也出来了,怎么会隔了这么多年在这个地方又这么巧再次缠上你们。

“二、它没道理非要缠着你们啊。按你们说的,尸参被张三彪拿走了,还有一只肚子里有当年老吴他们要的东西的穿山甲没有落在你们手上,它缠上你们干吗?

“刚子,你老实说,是不是刚才你说的话里瞒了什么?现在可以说我们离阎王殿就是一踏脚的事情了,可不能再隐瞒什么。”

黑暗中王强急了:“泉哥,我们兄弟要是想骗你,根本就没必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吧。我对天发誓,刚子要是有半句假话,让我们兄弟祖宗坟里生白蚁,好了吧?”

我没说话,仔细又想想:“好吧,就算你们说得对,那我们还得弄清楚,当年皇姑坟里的怪物,现在跟着我们的东西,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别的什么。这里只有你们和它打过交道,你们说说大家也好想个对策。”

黑暗中王刚王强一起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王刚轻轻地说:“泉哥,只能说我们希望那是个人,是个人总能和他斗一斗,就怕……唉,要不我们还是分开走吧,冤有头债有主,它是冲着我们兄弟来的,也许分开了就不会连累你们了。”

李二苟插嘴说:“对啊,管它是什么东西,没必要一家人都绑在一起死吧。我赞成分开。”随即听见李二苟一声惨叫,紧跟着是李存壮骂道:“找踢不是?谁跟你是一家了?给我闭嘴。”

我暗骂一句“活该”,接口说:“老李说得对,管它是什么东西,我们要上一起上,要死一起死,刚子你听到没有?”王刚轻轻叹了一口气:“泉哥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兄弟好。不过,唉,还是连累你们了。还有这位姑娘,我哥刚才发狂吓着了她,现在还要连累她和我们一起送命。不如泉哥你们带着她走,也算弥补一下我哥做的错事。”

黑暗中王强的呼吸加粗了,李存壮不耐烦地说:“走什么走,到底她是不是日本娘儿们还说不清呢。谁这时候还有本事看好她?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

王刚嘀嘀咕咕地和那女人说了一通满洲话 【7】,然后听王刚说:“泉哥,李哥,我问过了,她是满洲人, 姓金,松花江那边的。刚才我问的那的情况她都没回答错,绝对不是日本人。”王强瓮声瓮气地说:“不是日本娘儿们穿什么日本衣服?”

王刚叹了一声:“别提了,这金姑娘也是苦命人,原来家是黑龙江那乡下的,那里基本用的还是满族话,所以不会汉语。东北沦陷后被日本浪人虏走,卖到了日本军营的慰安妇招待所。因为长得漂亮,被挑选出来专门训练说日本话,跳日本舞,用来服侍日本高级军官。这次她就是被押送来服侍那个日本军官石井的。因为她始终不从日本人,来的第一天就和石井拼命,被石井一气之下关在了柴房里,说等上面来人的时候把她送回去当营妓。本来她已经不想活了,结果运气不错,被我们误打误撞救了下来。”

李二苟插嘴说:“这个倒是真的,她和石井闹架我在军营的时候都听见了,闹得厉害。当时很多日本兵都说这女人疯了,也不怕石井毛起来劈了她。那石井可是刀不离身的剑术高手啊。”

李存壮咳嗽两声,王强也咳嗽两声,我心里也立刻起了敬意:“哎呀刚子,你赶紧跟这位金姑娘招呼一下,一路上可委屈她了,实在是我们不知道她是中国人啊。”

王刚答应一声,又说:“看来金姑娘在雪地上受了风寒,发热得厉害,手心都滚烫。我刚把棉袄披她身上了,可惜这洞里看不见,但就是看见也没草药。”我嗯了一声:“是啊,只能求老天保佑了……”我话没说完就愣住了。王刚在和那个姓金的姑娘说话,王刚握着的金姑娘的手因为发热手心滚烫,可我右手握住的这只女人的手却是冰冷入骨的,一个人总不会半边身子冷半边身子热吧?那现在黑暗中我握的是谁的手?手的那头,是什么样的东西?

一股冷气从我脚底直窜了上来。

(六)

感觉这只冰冷的手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惊疑,好像在越握越紧,我能感觉到这只手在渐渐变硬。“老李,点火柴。”我沙哑着嗓子说。

李存壮没明白我的意思,嘀咕说:“别啊,就这一根保命的火柴啊,点完了以后连逃命照路的机会都没有了。”说话的当口,我感觉我左边,有冰冷的东西,一寸寸地朝我身上靠了过来,那只冰冷的手如木头一般握住我的手根本甩不脱。我冷汗直冒,右手使劲地握着李存壮的手,吼道:“快点,别废话。”

李存壮也发觉到我的异常了,没吭声,哧溜一声,黑暗中亮起来一点火星,同时,一张冰冷的脸贴在了我的脸上。我直接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摘下肩上的枪,对准了我握着的冰冷的手的主人。

火光下,那个带我们进洞的女人,那个死去的女孩的娘,仰面直直地倒在地上,两眼直直地翻白看着洞顶,一只手拉着金姑娘的手,还有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我的右手,看来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除了金姑娘发热蜷缩着,另一只手拉着王刚两人没动,所有的人都跳了起来。王强一探地上女人的鼻子,低声说:“死了有一会儿了,我们搭成圈子前她就应该是个死人了。”我怒道:“不可能,不可能。那谁告诉我,这个死人是怎么混进我们搭成的圈子的?谁告诉我。”

但我心里知道,王强说得没错。我感觉到女人的手变硬的时候,正是人死后三个时辰血液凝固尸体僵硬的时候,但叫我怎么能承认一个死人能混进我们搭好的圈子,要知道我们搭成圈子以后手就没有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