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狼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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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胜利也可能是圈套 (1)

网信是华兴最重要的客户之一。网信的采购项目一般都是在前一年就做好了的,而且项目的出现有季节性。因此,华兴的市场销售并非随时都有项目可做。在我负责的城市,由于前任销售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业务上,因此网信很自然地把项目给了其他公司。后来才知道,我在枫城失败的那个项目,即便不是我,换成其他任何人参与,其失败的结局都是必然的。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网信与其他公司在价格上出现了分歧。几轮私下协调加正式谈判下来也解决不了问题。网信家大业大,以势压人是天经地义的自然法则。他们与任何一家供应商的合作都会被认定是对供应商的施舍——也许事实也正是如此。但是偏偏这次,有一家供应商,仗着自己价格上的独特优势,加上私下与网信内部“关键先生”的交情,以为项目十拿九稳,所以紧咬着底线不放。双方僵持住了。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照常理,只要“关键先生”出来说话拍板,问题便会迎刃而解。但是这次不同,有传言“关键先生”即将离职、升职或平调尚不可知。于是,公司内部“反关键先生”的集团瞬间强硬起来。在公司重要业务中,“关键先生”支持的,他们一概反对;“关键先生”反对的,他们一致支持。

对业务的取舍最终演变成对人的斗争。因为某人的支持而反对,因为某人的反对而支持,也许是大企业内部具有悠久传统的行政法则之一。于是僵局旷日不决,眼看要影响公司正常运作,而且上级也会察觉,这样对哪方都不利。正是在这样的局面下,网信拉了我去当炮灰——不,是我主动献上身去,给观众表演了一回漂亮的炮灰。

在项目招标上,拉人去当炮灰的情况很普遍,对象一般是熟人或新人。熟人没有防备,新人懵懂无知,都是当炮灰的好材料。我的条件正符合后者。当我兴致满怀地憧憬签约的时候,“关键先生”的升职传言终于落实了。“反关键先生”集团像阳光下的一滴水被蒸发得一干二净。项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签约,而正是因为我们的参与,项目审计程序干净利索,仿佛在印度恒河水中清洗过一般纯洁。

我当了漂亮的炮灰,然后又变回灰暗的失败业务员。

枫城的失败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反刍,我用前任的不敬业来安慰自己。我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在了橡城的公关活动上。橡城网信每个部门的负责人,只要能拜访的,我都去拜访。聊天说话不限长短,我的目标是以邀请他们出来吃饭为及格,吃完饭一起去唱歌为良好,唱完歌对方把女孩子带走为优秀,更上一步是一起去洗桑拿。有了第一次送钱的失败,我明白钱毕竟不是万能的。与客户的基本关系就像最初几级台阶,假如没有这几级台阶,那么用钱搭建的宫殿再好也只是海市蜃楼昙花一现。

我在橡城的客户关系逐渐得到改善。相关项目决策部门的领导和负责人看上去对我不错。主管采购的副总是个中年男子。他叫张迁,与汉代出使西域的张骞读音相同。我叫他张总。他看上去很和蔼,见到我的时候,总是询问公司和我个人的发展情况……

他是一个很热爱家庭的男子。像他这个级别的人,这并不多见。他的问题也是我所擅长的。我们经常在一起聊旅游,谈谈生活观念。当然,附和他是我的工作。说实话,我并不是很喜欢和他在一起。他是个很内向的人,不太豪爽,给人距离感。

他说起去宜昌旅游的时候,当地的柑橘不错,我立即托宜昌的朋友弄到最新鲜的柑橘送给他。他说过喜欢某某书,我下次一定带着这本书去见他。总之,他就是我生病的老母,是我的儿子,是我刚认识的美女,或者我的情人,他就是我的最爱,他有任何需要我都尽力满足……

在橡城,我也认识不少做基础工作的员工。和这些人在一起就比较有意思,可以一起到大排档吃饭,可以到便宜的酒吧喝酒。当然各类业务开销都有规定,和什么级别的人花什么样的价钱。如果对方级别不够而乱花钱,领导知道了肯定要追究。

时间过得很快,橡城突然出现了一个大项目。省公司给橡城网信批了1400万设备采购经费。在这个并不算大的城市中,能有这种项目实在来之不易。听到这个消息,我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项目的最初通常是业务交流,每个供应商向网信讲述自己在产品方面的优势,网信各个部门的人会提一些专业的问题。能否实现这个那个功能?假如能的话,怎么实现?

……

分管橡城的公司领导给我派了两名技术人员。领导下了死命令,这个项目非拿下不可。我的前途也和这个巨大的项目捆绑在一起。来到华兴半年多,假如拿下这个项目,有了相关基础和人脉,其他项目就会容易得多;假如拿不了,其他项目恐怕也只是奢谈。

我知道,对于我的销售生涯来说,这就是横在我面前的那条河。没有退路。游到对岸就成功,是爬是刨没有人去管,否则就只有淹死。

领导问我有什么困难。我向他分析了现在的客户状态。领导很冷静地听完我怎么请客户吃饭、唱歌,然后说:“那些人对你和气,难道不会对别人和气吗?他们和你去唱歌,说明他们有唱歌的爱好,那么他们也可以和别人去唱歌。你这种客户关系根本就不叫客户关系。你要多思考,多策划……”

他的一席话无异于当头一盆冷水。原来我还对这个项目有一些盲目的信心,现在凉得很快。

何为策划?策划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某些人明确表示支持我,而不仅仅是表面上吃饭唱歌。歌舞升平的江湖背后,永远就只有利益得失四个字。

网信的老总已经发话,这个项目他将不发表任何意见。假如有哪个企业拿他的什么指示来说话,那么这个制造假消息的企业就该被淘汰。老总既然这么表态,身为副职主管采购的张总就自然而然地被推到前台。他成了该项目的最高领导人。想起前期对他的感情投资,真是庆幸自己当初的种种努力。他应该会支持我吧。

几天以后,我来到他的办公室,但我并没有直接提及这个项目,而是把公司的宣传资料拿出来。

我说:“张总呀,最近我们公司在深圳坂田建了一个很大的基地,培训中心条件也很好,您对我们公司一直这么有兴趣,要不要到我们公司考察一下?”

张总说:“考察很好呀。我也想去你们公司,看一看中国最大的通讯企业。但是最近很忙,只怕走不开。”

我心里想,只要你愿意去一切都好,于是说:“最近北京有个通讯展,你也知道通讯展上看不出什么东西,我们到了北京待一天,然后再飞到深圳参观一下。香港很近,我们就顺便到香港看看。”

张总的话永远是模棱两可:“哦,北京展,前几年去过,但最近几年一直不去。去看看也行。”紧接着后面这句太令人鼓舞了,“你看我带哪些人去比较好呢?”

我知道我的宜昌柑橘,我的书,我的恭维,再加上我的无数时间终于产生了化学反应。听到这句话,我真的很高兴,而且对他的为人没有一丝反感。

网信的领导绝不会对下属表示某某公司不错,你应该如何如何,但是他既然提出带人出去,那就表明他已有了人选。我很知趣地将相关负责人的名单报了一遍。张总果然同意了。

行程很快就确定下来。我和张总商量好,先把飞到北京的机票买好,但是每个人去不去自己决定。张总让我和每个人分别沟通,结果所有的人都对北京没兴趣,但是对香港有兴趣。

旅游的事情确定下来,我的领导也很开心。领导问我需要多少钱。我说,除去交给旅游公司的钱以外,另带两万港币应该足够了。

领导说:“两万港币,你带一帮人去吃快餐啊?这样吧,换十万港币准备着。咱们要么不做,否则就要做得漂亮。要玩得开心,是真正的开心。你知道香港什么地方好玩吗?”

我说:“好像有个海洋公园,还有些夜景。”

领导很冷静地说:“那些地方少安排。网信的老板见过世面,在香港主要是购物。就这样。”

最后,香港购物的计划一切顺利,大家很开心,连我也觉得开心。因为我给自己买了一块还算名牌的表。人生里的第一块。

参加这次竞标的有4家公司,华兴、中为、贝尔,还有一个小公司。通过第一轮筛选得出的结论是:单纯从业务层面来说,那家小公司提供的解决方案最符合网信的要求。不过小公司中标的几率微乎其微,因为从价格和维护上考虑,网信一般不会与小公司合作。我们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是中为,网信在业务上提的所有要求中为全部都能满足,然而,我们公司有两点满足不了网信的需求。

问题变得严峻了起来。张总说过一句话,我们的产品和别人一样,他会尽力帮助我们。但是现在我们的产品有两个问题。

两个问题啊!

项目组的几个兄弟天天在酒店里面闭门不出,商量解决方案。平时我每天睡得晚起得也晚,但现在天一亮就醒了,醒了以后再也睡不着。网信大楼的旁边有一条小河,每天我都在这里走来走去。这个城市其实很美丽,傍晚或更晚一些,人们三五成群来这里散步,他们的轻闲衬托着我的落没。我隐隐觉得这个项目要失败,末日即将来临。

网信公司有几个要好的兄弟约我去打麻将。他们是做技术的,不会对我的项目有很大帮助。不过我和他们年龄相当,在一起没有拘束,玩得比较开心。当然,一些比较小的开销照例是由我来支付,除了麻将桌上的输赢。

令我意外的是,那天他们带了一个女孩,像是高中生的样子,后来才知道已经工作了。她叫青青。有一个兄弟似乎很喜欢她,但她显然没有什么兴致。她是那种看上去很小很清纯的女孩,却穿了一件开口很低的衣服,我不知道怎样形容对她的感觉。但我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她开口很低的领口上。在场其他兄弟的反应和我一样。她的胸挺饱满的样子,但是现在女人的胸就像女人的年龄,目测是不准的。

我不可能把我的困难告诉他们。在他们眼里,我应该永远是网信的红人。但那天晚上我心事重重,兴味索然,动不动就点炮。青青没赢钱,骂我是个大傻瓜。我嘿嘿地笑。每输一回钱,我就偷偷看她的眼睛。她装作没注意,但是有几次又装作若无其事地与我对视了几眼。

那天晚上我一如既往地输了钱。半途一通加班电话把两个兄弟连魂带身体勾走了。我送青青回家,顺便请她吃宵夜。她同意了。

青青说我是个奇怪的人,输钱还这么高兴。

我听了只能嘿嘿笑,说:“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这次她也笑了,笑的时候有两个小酒窝。她说:“可以呀。”

我发现她的嘴唇很可爱,这让我有些激动。我说:“假如压力很大,那该怎么办呢?”

她说:“大不了,输钱好了。反正输了钱,你也很高兴。”

现在我知道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了。

宵夜的时候,我故意点了很多菜。她也挺开心,然后问我是不是摆阔。我说我不阔,但我认识这里的老板,可以狠狠地打折。她又问打几折。我说,打到骨折。

再后来说了些什么,我就记不太清楚了。

过马路的时候我碰了一下她的手。她的手又冷又小又滑,让我想起小时候挂在屋檐上的冰柱。

研发项目组开了个会,讨论产品方案,一是希望产品线能满足网信的两点要求,二是要求把研发进度提前。

我问产品线研发组的经理,能否把这两个功能提前3个月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