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人烟的荒郊野外有个小渡口,茅舍一间,小舟斜靠在岸边,渡口虽破,却有一个很诗意的名字叫黄昏渡。渡口基本上只活动着守渡人老何一个人的身影,常常见他蹲在船边孤独地吸烟。
太阳西斜,一天又近黄昏,阳光金子般地洒落在横泊在岸边孤伶伶的渡船上。老何眯着眼,盘腿坐在船头,手里握着一个酒葫芦,脚下放着两碗菜,一素一荤,夕阳给他剪下一个安祥的影子。
多少年了,老何的生活总是这样安静,很孤单,可是他已经习惯了,自得其乐地活在他的孤单里。
突然,老何放下酒杯,侧着耳,脸上显露兴奋的神情,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有人走近了。
是个年轻人,走得很急,走得风尘仆仆,脸上的神色有些疲惫,背着一个大挎包,在黄昏浓重的影子里,像一只倦鸟。
大爷,我要过渡。年轻人看到老何,看到荒郊野外的渡口,像看到一根救命稻草。
上来吧。老何热情的招呼,他当然热情,因为一年半载他也等不到一位客人。
年轻人上船,从年轻人上船的姿势中,老何一眼看出这小伙不会水,他小心翼翼扶住船帮的样子让老何有些轻蔑,老何麻利地收起酒菜,将一支竹篙递到年轻人手上,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走下了船。
大爷,你将我渡过去啊。年轻人不解地望着老何。
你自己渡过去吧。老何说。
年轻人说我不会摆渡,你把我渡过去,要多少钱都成。
我这渡口的规矩,从来都是客人自己渡自己,虽然你是第一次来,但也得守我的规矩不是,老何说,任何人都得守规矩,不会摆渡你就现学。
今天我就得破破你的规矩!年轻人突然亮出一把刀,将老何逼上了船,老何觉得这情景非常熟悉,他在锋利的刀尖下拿起了竹蒿。年轻人说你只要好好把我渡过去,我不会要你的性命。老何不说话,默默地将船离了岸。
船箭一般地朝对岸划去,年轻人坐在船中央,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挎包,老何蔑视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他知道他只是表面上张扬,心里怕得很,老何狠狠地跺了跺船板,年轻人刚想发问,却看见一股河水突然从船底涌上来。
老家伙!你怎么把船弄漏了!年轻人抓着船邦,失声叫着。
这是条破船,不漏水才有问题呢。老何拍手笑着,他说,年轻人,天堂有路你不走,你要栽到我老何手里,该你倒运。
年轻人舞着刀子扑过来,老何却灵巧地跳入水中,倾刻间没有身影,年轻人望着泛起涟漪的河面,不知所措。
船舱里的水越来越多了,船在一点点地沉没,年轻人呆呆的抱着挎包,失神地坐在船边,绝望地看着湖水将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淹没。
年轻人醒过来的时候,夕阳正爬在他的脸上,暖洋洋的。他动了一下身体,才发现身体已经不能动了,几道绳索捆住了他。
大爷,你放了我,那挎包里有钱,你想拿多少拿多少。年轻人望着一旁沉默不语的老何。
钱是好东西,可是我老了,不需要这个了。老何微微一笑。
大爷,你何必害我呢?年轻人绝望地垂下眼睛。
害你的是你自己啊。老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警笛声隐约可闻,越来越近了,年轻人徒劳的挣扎了几下,然后无奈地低下头。
老何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有人接你来了,我还是送你上岸吧,这河,你是渡不过去了。
几位警察向渡口走来,将年轻人铐住了,其中一位高大的警察紧紧握着老何的手:这人我们已经追捕好十几天了,老何,你又立功了啊!老何憨厚地笑笑,望着警车将年轻人载走。
警车远去,渡口又恢复了平静,老何盘腿坐在船上,手里举着酒葫芦,继续着他的晚餐,一口热酒下肚,往事在他心中翻腾,那年,老何也是年轻人这般年纪,逃亡中重创了黄昏渡的船夫,为此在牢狱里度过十多年的春秋,从狱中出来后,他的双鬓已开始泛白,人生的黄昏他幡然醒悟,主动要求去守黄昏渡,配合警方专门抓获漏网之鱼。
黄昏渡其实是警方设立的一个据点,当年老何重创的船夫也曾是一位犯人,他死后这渡口曾一度废弃,是老何让它活过来,此后老何在守渡的时候心里又多了一份希冀,他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