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文星璀璨:北宋嘉祐二年贡举考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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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权同知贡举王珪、梅挚、韩绛、范镇(3)

英宗即位,迁给事中,改翰林侍读学士。神宗朝,迁礼部侍郎,召还,复为翰林学士兼侍读、群牧使、勾当三班院、知通进银台司,纠察在京刑狱。王安石为政,行青苗法,取息低于高利贷者。镇上疏谓“陛下疾富民之多取而少取之,此正百步与五十步之间耳。今有二人坐市贸易,一人下其值以相倾夺,则人皆知恶之。其可以朝廷而行市道之所恶乎!”韩琦上疏论新法之害。送条例司疏驳;李常乞罢青苗,安石令常分析;司马光除枢密副使,以所言不行辞免,诏许辞免,镇皆封还其诏。时诏举谏官,镇举苏轼、孔文仲,因苏、孔反新法,皆不报。遂上言:“臣言不行,无颜复立于朝,请致仕。”疏五上,最后直指王安石:“陛下有纳谏之资,大臣进拒谏之计;陛下有爱民之性,大臣用残民之术。”遂落翰林学士,以本官致仕。王安石自草制词诋镇,镇笑诵其词曰:“材无称职之能”,某披襟当之矣;“内有怀利之实”,则夫子自道也。”其《谢致仕表》仍云:“望陛下集群议为耳目,以除壅蔽之奸;任老成为腹心,以养和平之福。”天下闻而壮之,范镇历仕仁宗、英宗、神宗三朝,皆以言事罢,至废黜不用,天下翕然尊之,无论贵贱贤愚,皆谓之景仁而不敢名。

自熙宁三年(1070)六十岁致仕至元佑三年(1088)去世,是范镇闲居时期。镇既退居,专以读书赋诗自娱。客至,辄饮酒尽欢。熙宁八年(1076),苏轼兄弟自外任归京,曾寓居范镇东园。

苏辙《雪中呈范景仁》(卷六)云:“羁游亦云尔,幸此贤主人。东斋暖且深,高眠不知晨。”元丰二年(1079),苏轼因作诗讥刺新法,被捕入狱,索苏轼与镇往来文字甚急,镇乃上书救轼,后移居许昌,于所居造大堂,并以“长啸”名其堂。堂前有荼蘼架,每春季花盛时,宴客于其下,相约有花酒者饮一大杯,时号飞英会。

哲宗立,镇已年近八十,犹拜镇端明殿学士兼侍读,镇坚辞不就。

元佑三年卒,年八十一。谥忠文。着有文集一百卷、《谏垣集》十卷、《内制集》三十卷、《外制集》十卷、《正书》三卷、《乐书》三卷、《国朝韵对》三卷、《国朝事始》一卷、《东斋记事》十卷、《刀笔》八卷(韩维《范公神道碑》)。其集北宋时即有遗佚,后汪应辰搜罗遗文,编为《范蜀公集》六十二卷,亦佚。今存《东斋纪事》六卷,《两宋名贤小集》收有《范蜀公集》一卷。事迹见韩维《忠文范公神道碑》、司马光《范景仁传》、《宋史》卷三三七本传。

苏辙《范蜀公挽词》(卷一六)云:

能言人尽尔,有立世终稀。

忧国常先众,谋身亦勇归。

见奇初或笑,要极未应非。

仅似西山老,终身止食薇。

“忧国”一联,准确概括了范的一生。人人都能言,但言要有所立,却不是人人都能办到的。仁、英、神三朝的一些重大问题,往往都是他首先提出,常常被人笑为怪论,而最终却证明他是对的。敢于提出不同意见需要勇气,言而不行即退出官场,则更需要勇气。司马光作《范景仁传》,非常推崇范镇之勇,谓仁宗无嗣,“景仁首冒不测之渊,无勇者能之乎?人之情,孰不畏天子与执政?亲爱之至隆者,孰若父子?执政欲尊天子之父,而景仁引古义以争之,无勇者能之乎?禄与位皆人所贪,或老且病,前无可冀,犹恋恋不忍舍去。况景仁身已通显,有声望,视公相无跬步之远,以言不行,年六十三即拂衣归,终身不复起,无勇者能之乎?”

《新唐书》人们都知道为欧阳修所撰,或欧阳修与宋祁合撰,而知道范镇之功仅次于宋祁的就不多了。欧阳修只是《新唐书》

的总其成者,参加这一工作较晚。庆历四年(1041),宰相贾昌朝建议重修《唐书》,五年(1042)五月诏开局,以贾昌朝充提举官,以王尧臣、宋祁、张方平、杨察、余靖为刊修官,以曾公亮、赵师民、何中立、范镇、邵必、宋敏求为编修官。提举官、刊修官、编修官,其后屡有变动,而宋祁、范镇却自始至终参加这一工作。初命时编修官为六人,次年就只有范镇、宋敏求,新增王畴,仅三人了。编修《新唐书》,前后花了十七年(吴镇谓二十年,包括“印行”的时间),欧阳修主要参加了后半段(1054-1060)的工作。

因欧阳修政治地位比宋祁高,而最后完成阶段实际是欧阳修在主持工作,故此书以欧阳修领衔。但正如嘉佑五年七月欧阳修《辞转礼部侍郎札子》(卷九一)所说:“检会宋祁、范镇到局各及一十七年,王畴一十五年,宋敏求、吕夏卿、刘羲叟并从初置局便编纂故事,分成卷草,用功最多。如臣者,盖自置局十年后,书欲有成,始差入局,接续残零,刊撰纪、志六十卷。是臣到局日月不多,用功最少。今来一例受赏,臣实愧心。”这虽是谦语,但也大体符合事实,除欧阳修外,宋祁、范镇等用力最多。范镇为编修官,主要从事编纂资料、分卷起草的工作,宋祁则在此基础上作“刊修”工作。

范镇在史学上的又一贡献,是撰成《东斋记事》十卷。他在《自序》中说:“予尝与修唐史,见唐之士人着书以述当时之事,后数百年有可考证者甚多。而近代以来盖希矣,惟杨文公《谈苑》、欧阳永叔《归田录》,然各记所闻而尚有漏略者。予既谢事,日于所居之东斋燕坐多暇,追忆馆阁中及在侍从时交游语言,与夫里俗传说,因纂集之,目为《东斋记事》。其蜀之人士与其风物为最详者,亦耳目之所熟也。至若鬼神梦卜,率收录而不遗之者,盖取其有戒于人耳。”这里概括了本书的写作目的和主要内容。此书久佚,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中辑出,分为五卷;又从《事实类苑》、《类说》等书中辑为《补遗》一卷。1980年中华书局出有校点本,校点者又辑得佚文二十三条,附载于后,这是目前最完整的版本,因此书兼记“鬼神梦卜”之事,很多目录书都把它归入小说家。但正如《四库全书总目·东斋记事》提要所云:“核其大纲,终非《碧云》、《东轩笔录》诸书所能并论也。”意谓全书主体是记北宋政事,非小说家者流。辑本第一卷记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五帝之事,第二卷主要记他在论乐时与司马光的争论,第三卷记大臣事迹,第四卷记“蜀之人事及其风物”,第五卷为杂记,其中含有“鬼神梦卜”之事。由此可见,书中的绝大部分内容都是严肃的政事,因此,为南宋史家所重视,被广泛采录入史书。全书文笔简洁,亦为史家特点。但也有少数条目比较风趣,富有文学色彩,如:

太祖一日御殿虑囚,内有一囚告:“念臣是官家邻人。”

太祖以为燕蓟邻人,遣问之,乃云:“臣住东华门外。”

太祖笑而宥之。(卷一)

囚犯以家居皇宫外,就自称是天子邻居,并因此获得宽宥。

这既可看出囚犯的机智,亦可看出宋太祖确实不愧为大度之君,不但未加罪,反“笑而宥之”。

范镇的《国朝事始》以及他参与修撰的《仁宗实录》、《玉牒》、《日历类编》也属史书。因原书失传,这里就略而不论了。

范镇少以赋名,今存赋仅两篇,其《长啸却胡骑赋》即在其中,可以窥见一斑。据《晋书》卷六二《刘琨传》载,琨在晋阳,尝被胡骑围数重,城中窘迫无计。琨乘月登楼清啸,胡人皆凄然长叹,弃围而去。赋即咏此,开头就点明了全赋主旨:“制动者以静,善胜者不争。伊刘氏之长啸,却胡人之乱兵。初历历以传闻,合围风靡;遂稍稍而引退,一境尘清。”接着写当时形势的严峻:“边寇众至,虏战数挑,胜不可以进决,敌不可以前料。”在这一严峻关头,刘琨却能以静镇敌:“终夜长吟,故异鸡鸣之客;远人咸听,遂收乌合之群。”作者由此得出结论说:“安可破危,利能图害”;“深谋者为众归,尚力者必自溃。”只要能静以镇敌,“有天下之君,曷为西北之虑”。结句表明,此赋不是单纯咏史,而是在借史为抗辽和西夏的侵扰出谋。这是一篇律赋,句式整齐,音调铿锵,主旨鲜明,具有针对性,故在当时影响甚大。除前已提及的二宋不敢出己作外,还传到了契丹,得到了“长啸公”的美名。

苏轼《范景仁墓志铭》云:“契丹、高丽知诵公文、赋。少时尝赋《长啸却胡骑》,及奉使契丹,虏相目曰:“此长啸公也”。兄子百禄亦使虏,虏首问公安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