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走过那一季的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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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总有些时光会逝去(3)

我无言以对,心里流过一丝恼人的酸楚。说实话,我很想穿着红色的衣服,举着红色的旗帜在环形的跑道上领队,为所有的运动员打气,呐喊助威。可谁见过表情颓废,满脸痘痘的领队?

徐青青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直言不讳地说:“怕什么怕?不就两颗痘痘吗?谁不会长痘痘?再说了,又不是一辈子长痘痘!”

我本就不愿错过这个机会,此刻提意退出,心里本就有些懊丧,经她这么一说,顿然怒不可遏:“我长不长痘痘关你甚事!你想去就去啊,长两颗龅牙怕什么?谁不会长龅牙?再说了,又不是一辈子长龅牙!”

话刚出口,我便觉察到了自己的错误。无论如何,徐青青总算是一片好心,我怎能如此对她?可素来任性的我,又不愿低头向她道歉,只得故作漠然地维持这样的僵局。

柔黄的鸢尾

冬季运动会尚未开始,我便因流感高烧进了医院。躺在四遭惨白的观察室里,我开始无比怀念徐青青的叽叽喳喳。

徐青青的到来,多少都让我有些喜出望外。她是班里第一个赶来看我的同学。我记得她进门的第一句话:“哈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班的欧阳鹏在长跑里获奖了!”

她每次出现,都能让寂冷的病房瞬间鸟语花香。住院的三天,她时常跑来看我,既欢呼雀跃地传达赛场上的喜讯,又百般好言地鼓励我。

出院之后,徐青青送了我六张照片。照片上,是六个不同的人生时段。7岁,17岁,27岁到67岁。每张照片背后,都有一段极富哲理的话。

17岁的照片上是一位青涩奔跑的少年。他的衬衫被清风扬起,眉宇间洒满了阳光。最重要的是,他的脸上也长了不少痘痘。徐青青在背后赫然写着:“那是青春,不是痘。”我为她的良苦用心感动不已。

徐青青参加八百米速跑时,我在看台上喊哑了嗓子。尽管她最后没能进入三甲,我还是把那束柔黄的鸢尾送给了她。

她吭哧吭哧地从赛道上跑来,露出洁白的龅牙问我:“这花叫什么名字?”

我说:“它叫鸢尾,代表纯真热烈的友谊。”

非主流男孩

初识严小虎是在学校每周一次的“宣判大会”上。严小虎和其他的坏学生不一样,独自站在高高的“宣判台”上听训导主任点数他的滔天大罪,还能带头笑得前仰后合。训导主任铁青着脸,一遍又一遍地拍着桌子:“安静!安静!”

结果,严小虎因为悔改态度极为不端,学校决定将惩罚方式从批评教育改为大过处分。于是,高中部楼前多了一张大红色的“喜报”。严小虎一夜成名。

第一次听到同班女生说严小虎帅时,我正在专心致志地偷喝同桌背包里的银鹭八宝粥。这句话不但让我喷粥,更惊醒了呼呼沉睡的同桌。原形毕露之后,同桌硬是咬定先前无故丢失的那些八宝粥与我有莫大的干系。为了息事宁人,保持我的光辉形象,我只得含泪忍痛将钱包里的所有积蓄逐一扔给了他。

从此,我和严小虎结下了不解之仇。每每在校园超市里看到银鹭八宝粥,我总会想起那个梳着非主流头型的,害得我倾家荡产的坏男孩。

同行的女生说:“别骂了,人家又没招惹你。再者,弄不好你们还有可能成为同桌呢!”我狠狠地咬一口包子,鼓着腮帮发誓:“你这是什么理论?我会和严小虎成为同桌?好!我发誓!皇天在上,我阮小青要是真和严小虎成为同桌的话,那我一定会让他的脸变成车祸现场!”

同桌惊恐地看着我手里那个被捏得翻身碎骨的包子,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冤冤相报何时了?”

其实,当时之所以敢说那样的话,是因我和雷小虎根本不在同一个班。想想,不在同一班级的两个人,要成为同桌的概率是多少?

天意弄人。谁知道几个月后的文理分班,竟真让我和雷小虎成为了同桌。我看着他那蓬乱草似的头发,整日郁郁寡欢。

当日见证我誓言的那些同学,之后的每次碰面都会笑嘻嘻地跑上来问我:“大侠,严小虎的脸成为车祸现场了吗?似乎我近视了,看得不是很清楚。”

我差点被气死。严小虎简直就是个十足的无赖。他不但从不听课,还尤其喜欢恶作剧。同桌的第一天,我便被他戏弄得哭笑不得。

当我穿着白裙步过走道时,严小虎满脸殷勤地向我跑了过来:“你好,你好,你叫阮小青是吧?我叫严小虎。很高兴成为你的同桌!希望日后多多指教。”出于礼貌,我握了握严小虎主动伸出的右手。

仅仅一瞬,我便觉察到了异样。严小虎的真诚,忽然在与我握手的一瞬变成了狡诈的奸笑。我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顿时火冒三丈。严小虎在掌心里贴了一层薄薄的油纸--这层油纸上面,则浸满了刚刚涂上去的墨汁!

我用粉笔在课桌上画了无数次三八线,都阻挡不了严小虎的攻势。他总有办法以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摧毁那条清晰的分水岭。

无奈之下,我只好委曲求全:“小虎同志,我知道你爸爸腰缠万贯,你不用读书也可以吃上三五十年。但我不一样,我没有你那么得天独厚的条件,我必须得好好读书。希望你大人大量,放我一条活路!”

那是严小虎第一次大发雷霆:“你读你的书,关我屁事!再说了,我爸爸是我爸爸,我是我,请你弄清楚!”

一个时辰后,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搬离了座位。我和严小虎的同桌生涯,也就此宣告结束。

严小虎的非主流头型到底是让年级主任给剪了。他像只断了尾巴的老虎,死气沉沉地消停了一段时间。

不过一周后,他又悄悄地染了一缕头发。课间时分,他踩在后排的椅子上大声嚷嚷:“头发就是一个人的旗帜,能说断就断码?”接着,他拨开乌黑的头发,扯起那缕不易察觉的金黄头发说:“同志们,看看!这就是顽强的毅力!”

很多时候我真明白,像严小虎这样虚度光阴的人,到底来学校干嘛?

午后体育课上的自由活动中,一位内向瘦弱的女生从单杠上摔了下来。女生们围在一旁,不知所措。严小虎在一旁看到了,毫不犹豫地扔下篮球冲过来,愤恨地训斥:“你们都傻啦?不知道把她送医务室?”

严小虎蹲下来时,那位受伤的女生僵持着一动不动。严小虎火了,一把将她扯在背上,一面呼哧呼哧地小跑,一面断断续续地唠叨:“真不懂你们女生,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传统观念?!”

我记得严小虎当时的背影,一路歪歪斜斜,跑跑停停。这件事之后,我对十恶不赦的严小虎开始有了改观。

林白是班上唯一的特困生,家中很是拮据。班长召开秘密班会发起募捐活动时,严小虎第一个上台投了爱心。他此刻出现的影响力,丝毫不亚于国际慈善大使。想想,连班上最坏学习成绩最差的严小虎都捐出爱心了,你能不捐?

事后,严小虎理所当然成为了本次募捐活动的积极分子。为了感谢他的支持,班长特意在讲台上点了他的名,并未她颁发了一张小小的荣誉证书。严小虎风趣的话语,立刻打破了当晚伤感沉闷的气氛。他手捧证书,万千感慨地说:“多谢CCTV、MTV、MP3、MP4以及各位同学将这个世界大奖颁给我……”

屋漏偏逢连夜雨。期末考试还未来临,林白母亲便倒在了医院的病床上。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阑尾炎,但几千块钱的手术费用依然让这个贫困的家庭一筹莫展。

班上再一次举行募捐活动,严小虎依旧打了头阵。只是,这些靠零花钱堆积起来的数目,仅仅只够暂时控制病情。如果不切除阑尾,兴许不用多久又会再度进入急诊。

严小虎这种临考抱佛脚的精神,真是让人感天动地。他在教室里刻苦读书的模样,几乎让所有同学大跌眼镜。他时不时手捏纸笔,跑到前排问我:“这题怎么解?帮帮忙!”我真被严小虎的转变所打动,每次都极为耐心地对他讲解。

皇天不负有心人。半月后的期末考试终于让严小虎摆脱了历年倒数第一的宝座。从名次上看,虽然他的进步不算太大,但总归是有效果的。

寒假的时候,严小虎送来了一笔钱。他嘿嘿地笑着说:“咱们班主任可真好,专门向学校申请了一笔救助金,让林白的母亲动手术。”我把这笔钱送到林白手里时,她母亲的热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了下来。

手术过后,林白母亲未等开学便匆匆赶去了学校。寒冬隆雪,班主任终于道出了实情:“其实,那笔钱是严小虎给的。他后来之所以那么卖力读书,全然是为了从他爸手里拿到这笔丰收的奖金。他怕你们难堪,不肯收下,所以主动找我帮忙撒了这个谎……”

严小虎啊严小虎,没想到你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谢谢你让我明白,原来喜欢非主流的坏男孩也可以如此善良。

追寻失去的友谊

A

一年前,蔡子涵和我是至交好友,一年后,不知为何,我无缘无故与他成了冤家对头。

第一次竞选班长的时候,我以诚恳的演讲和优异的成绩博得了热烈的掌声。不记名投票的之后,统计结果令人大为意外。全班68名同学,我得了67票。后来统计结果的学习委员悄悄告诉我说,那个惟一投了反对票的人,正是与我形影不离的好友,蔡子涵。

我承认,因为这件事,我心里有了无法解开的疙瘩,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最亲信的人,越是最不支持我的人?蔡子涵为何要反对我当班长?

蔡子涵从来不说,我也不曾相问。我们如同往常一般,一起上课下课,一起外出游玩。只是,最近这一段时间,他总有许多理由与我分开,有好几次,我真想当面问他是否已经厌倦了我这个朋友,但话到嘴边,又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第一次月考,蔡子涵进了学校重点保护名单。凡是年级倒数50名以内的,都有机会和班主任亲自见面。知道蔡子涵的成绩之后,我忧心忡忡地找到了他,我说:“子涵,待会儿班主任肯定会找你谈话,你态度可得好点,不然又得见家长了!”

蔡子涵站在风起的走廊上,对我所说的话充耳不闻。我想,他一定是为此苦闷坏了。于是,我很知趣地退回了教室。

班主任并没有叫蔡子涵进办公室私聊,而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他是班里条件最好的,整天和学习成绩名利前茅的我在一起,却不懂得好好利用资源,简直就是自甘堕落。

B

蔡子涵与我彻底疏远了。他被班主任调到了后排,我俩从此天远地隔。

有好几次,我公然不顾班长的身份,在课堂上给他写纸条,邀他放学一起回家。起初,他会传来一堆理由搪塞我,后来,干脆不回纸条,保持沉默。

坐在教室的黄金地带里,我时常有一种阴冷的孤独。每每回头凝视蔡子涵,总是被他那闪躲的神色逼得无路可退。我想,我和蔡子涵的友谊已经走入了深渊。

生物课上,蔡子涵公然带领后排男生集体逃课,生物老师大发雷霆,把我这名班长狠狠训了一通,最后,还给我挂上了一个莫须有的渎职罪名。

我恼怒极了,按照生物老师的意思,尽数把名单报了上去。

我没想到事情的结果会如此严重。生物老师根本不通过班主任,直接把那份名单交到了政教处办公室。

次日,政教处以教唆其他同学逃课,严重打破教学进度为由,记了蔡子涵一个大过,并在教学楼的下面,公开通报批评。

这次,我得罪的不光是蔡子涵,更得罪了后三排的差生。我心里内疚极了。我多想告诉蔡子涵,如果我早知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的话儿,我宁可丢掉班长和三好学生的头衔,也不会在白纸上写下他的名字。

可事情已经发生,我无力更改结局,更无法回到昨天的时光。

C

我给蔡子涵写了一封长长的道歉信。信上,工工整整地落下了我的名字。

蔡子涵接到信的一瞬间,我心里瞬间涌起了愧疚的波涛。我以为他会打开信件,细细地阅读我的情感。岂料,他才看到是我的笔迹,便随手将信仍在了垃圾桶里。他阴沉的脸和不屑的神色,像一柄锋利的剑,把我的胸膛刺得生疼。

我想,我和蔡子涵的友谊,就要这么残忍而终了。有几次,在放学时的楼道里看见他,明明心里急着赶上前去,想与他好好说几句话,可腿脚却如同生了根一般,无法动摇。我悲哀地看着蔡子涵的背影,看他一层一层地下着台阶,最终拐弯,消失在我的视线。

也许,这便是我与他现在的距离,明明在同一间教室里读书写字,可彼此却如同隔了几世一般,形似陌路。

蔡子涵的爸爸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竟亲自到学校找到了班主任,问是否能把大过的处分撤下来。我在旁说了不少好话,蔡子涵的爸爸用感激的眼神看了我许多次。

最后,班主任被我们打动了,决定向政教处请示,看能否在期末前撤销对蔡子涵的处分。

晚饭时候,蔡子涵的爸爸找到了我,身后,跟着神情沮丧的蔡子涵。当他爸爸欣喜若狂地向他介绍我的功劳时,他不由分说,一个跨步上前,朝我的右脸便是重重一拳。

鲜红的血顺着嘴角缓缓而来。我趴在地上,竭斯底里地朝蔡子涵的爸爸喊:“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D

蔡子涵说,我不过是猫哭耗子。

他彻底从学校里消失了,他爸爸先后来过几次,都不曾见到他的踪影。三天后,学校发出了最后通令:如果蔡子涵明天晚上还未到校的话,那么,他就足足逃了四十节课。按照学校规定,必须开除学籍,勒令退学。

我心急如焚。下午,我主动向班主任请了事假,外出寻找蔡子涵。

顶着炎炎烈日,我把他曾经爱去每一个网吧,每一个游乐场,有一处公园都找遍了,还是无法得到他的消息。

午夜十一点,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我走在那条熟悉的小路上,想起蔡子涵和我同骑一辆自行车的日子,想起他教过的恶作剧,想起我中暑时他死命不放手硬要把我背到医院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