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生死乾坤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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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江湖豪情(2)

按下董大年不说,专提齐小凤。这天,齐小凤正在店里边喝茶,贴身的伙计压柱子走了进来。压柱子告诉齐小凤,锦州的富泰商行掌柜林文珍前来拜访。在辽西乃至整个关东的商人当中,林文珍可是首屈一指的人物。齐小凤早有结交林文珍之心,只是闻其名而未见其面,现在林文珍主动找上门来,齐小凤的高兴劲就甭提了,心想,要是有了林文珍做靠山,北镇的买卖早晚得被他一个人给操纵了,董大年的永和号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吃掉。齐小凤想到这儿迎到了门外。压柱子指着一个穿绸裹缎的中年人介绍说,这位就是林文珍林掌柜的,又对中年介绍了齐小凤。到了客厅内分宾主落座,寒暄过后,林文珍说明来意:富泰商行现在接了一大笔生意,高丽的朴氏商行给了商行五万担棉花的订单,现在他只收到了两万担,还不到合同数的二分之一,虽然正在大量收购却因货源紧缺不能按时完成收购数目。他此次来就是想让齐小凤出面,在北镇为他收购五千担棉花,运到锦州后三十两银子一担。如果齐小凤愿意,就和他签订供需合同。齐小凤知道,本地产的棉花,一担才十两银子,按照林文珍所说的收购价格,运到锦州后价钱竟翻了两倍。这样的好事儿哪找去?不过,齐小凤是个精明人,在没有签订合同之前说北镇是座古城,风景优美,林兄来一次也不容易,他明天陪他先在这儿游玩两天再签合同也为时不晚。将林文珍安排好了后,让压柱子调查林文珍的底细。锦州离北镇也就三五百里的路程,压柱子骑上快马第二天晚上就从锦州赶了回来。压柱子告诉他,富泰商行果然在大量收购棉花,伙计说他们林掌柜急得火都上房了,这两天正在下边托人收购呢!齐小凤这才和林文珍签订了五千担棉花的合同,林文珍说购货资金周转不开,就提出先不扔多少订金,齐小凤知道这事儿假不了,也就答应了。不过,林文珍走时还是扔下了一万两银子的订金。林文珍走后,齐小凤当即吩咐压柱子在街上贴出告示,收购五千担棉花后火速赶往锦州。

十天后,富和号将收购的五千担棉花运到了锦州。压柱子的老娘死了,齐小凤只好自己押着车来交货。到这儿一看,齐小凤就傻了眼。哪儿有收购棉花的?到富泰商行一打听,压根儿就没有收购棉花这档子事儿。齐小凤拿出合同书,伙计一看就乐了,他们的掌柜叫林文珍不假,可这合同上的印章却不是他们商行的。见齐小凤不信,伙计将他们掌柜给叫了出来。齐小凤一看,出来的是一位六十左右岁的老者。老者听罢了齐小凤的述说后拿出了自己的印章,齐小凤这才知道自己被人家给骗了,当时就晕倒在地上了。齐小凤为了收购这五千担棉花,以房产和铺面作为抵押从北镇的利民钱庄借贷了两万两银子,现在又让人给算计了一把,棉花脱不了手,这可怎么办?齐小凤就病在了客栈里,又赶上阴雨天,一天晚上下了一场暴雨,大部分棉花被浇。这真是雪上加霜,齐小凤这次的买卖可是血本无归了。齐小凤寻死觅活的,被伙计们救了。

回到北镇不久,利民钱庄就来拍卖齐小凤的房产和铺面。最后,董大年以两万两银子购得了齐小凤的房放和铺面。齐小凤本来是想雄心勃勃和董大年较量一番,没想到成了个无家可归的穷光蛋。就在齐小凤在家中长吁短叹的时候,董大年来看他来了。董大年说:“兄弟,你的房产和铺面就是我不买,也会让别人给买去。现在你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座院落仍然由你居住,从哪儿跌倒再从哪儿爬起来。你原来的买卖还由你来经营,我雇你为二掌柜的,每月三十两银子,不知你意下如何?”这真是绝处逢生,尽管齐小凤仍然心存成见,可危难之时人家董大年还是念及旧情伸出了援助之手,想起兄弟俩在天字号当学徒时的亲热劲,以前的恩怨在瞬间便都冰释了。齐小凤在心里想,兄弟二人本手足情深,全都让一个女人给闹的。当初灵宝爱上的人是董大年呀,灵宝也当面跟他说过,这怨不得人家董大年,想到这儿,齐小凤扑腾一下就跪在了董大年面前,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大哥,兄弟对不住您呀!以后,我就是拼了性命也得将咱们的买卖做好。”董大年眼睛也湿润了,将齐小凤搀扶起来说:“兄弟,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好了,咱哥俩以后又可以在一块儿了打拼了。”

就这样,齐小凤又成了富和号的二掌柜。坐在柜台后边,齐小凤的心情无限感慨。半个月前,自己还是家资过万的富和号的主人,现在,竟成了人家董大年的伙计。不过,人家董大年在危难之时又拉了他一把,就是为了回报这个情分,他也应当竭尽全力把事儿做好。没事儿的时候他百思不得其解,是谁买通了压柱子设下圈套将他给搞垮的?这真是人心叵测商海如战场呀!有了这样的想法,齐小凤也就安下心来当他的二掌柜了。

有了齐小凤的加盟,董大年的生意一日好似一日。北镇城中,唯一能和他抗衡还有纪家老号。纪家老号主要经营的是瓷器,由于纪掌柜经营有方,辽西地区的瓷器生意差不多让纪家老号给垄断了。董大年心想,我得想辙,将纪家老号的生意抢过来。可还没等他来得及下手呢,一场厄运竟意外地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这天,县衙几个当差的闯了进来。为首的王捕头说有人举报董大年贩卖烟土,他来缉拿他归案的。董大年一愣,他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从未做过有逆国法之事。王捕头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说:“我们不会滥抓无辜,有证据在手,这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您和英国人签订的购买五千斤烟土的合同,这上边还按着您的手印、有您的亲笔签的字呢!”董大年这回慌神了,可不是嘛,这合同书的内容和王捕头说的一般无二。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后面还有自己的签名和手印。董大年心想,两个月前他的确和英国人彼得签订了一万担的蚕丝贸易合同,自己明明签订的是蚕丝贸易的合同,这次是贴身的伙计乔志良介绍签订的,乔志良学过洋文,和彼此交情过密,怎么突然间又变成了贩卖烟土?于是说:“王捕头是不是搞错了,我董大年一向奉公守法,从不做有损国家的事情。我跟英国人搞的是蚕丝贸易,决不会贩卖烟土。你们不信,尽可以去查。我这里也有合同为证。”打开保险柜一看,合同书竟然不翼而飞。董大年的汗就下来了,吩咐人去找乔志良,伙计们回来说,乔志良已经有好几天都没到柜上来了。

转眼,董大年被关进了监狱里都快半个月了。这天晚上走道里来了一位打着灯笼的老者。董大年当时还以为是查夜的狱卒,却听老者笑道:“董掌柜的,没想到您也有今天吧!”董大年仔细一看,来者竟是纪掌柜。纪掌柜说:“董掌柜,我早就知道您有吞并我们纪家老号的想法,就让乔志良投身于你。没想到你还没等下手就已经成了牢中之人了。不瞒您说,我早就给知县老爷使足了银子,您的买卖早就被封了,现在,已经被官府拍卖给我们老号了。您既便能出去,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还没等董大年问个究竟,纪掌柜笑着走了。直到这时,董大年才知道自己掉进了纪掌柜设下的圈套里。还没等吞并纪家老号的计划真正实施,倒让人家给吞并了。怪不得关键时候乔志良不见了,原来是纪家打进来的人。直到这时,董大年才品尝到了被人吞并后的滋味。

董大年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知县却将他给放了。出来的时候,齐小凤来接的他。灵宝告诉他,是齐小凤将祖上传下来的一块老山玉送给了知县,才把他给保了出来。这块老山玉,即便在他落难时都没拿出来,现在见董大年遇难,齐小凤眉头都没皱就拿出来了。不过,他的房产和买卖却没了。现在,他们连个落脚儿的地儿都没了。齐小凤说,他已经在离这儿不远的义州城租了一个院落,他们一边做着小本生意,一边伺机东山再起,把生意再干起来。董大年拍着齐小凤的肩膀感动得涕泪交流。齐小凤说:“当年要不是大哥,哪儿有兄弟我的今天?我这么做,也是为报答大哥当年的恩德呀!”

兄弟二人历尽艰辛,二十余年后又在义州创建了董齐商号。董大年五十岁那年觉得咽部有异物,疼痛难忍,不久便不能不能开口说话了,又过了大约有七八年,董大年病入膏肓,知道自己不行了,临终前将齐小凤叫到面前,指了指枕头就咽了气。齐小凤痛哭万分,在枕顶里发现了一张发黄了的纸。打开一看,纸上写着-

“小凤吾弟:

当年设计吞并富和号的人是哥哥我呀!压柱子是我花重金雇的内线,现在我患此绝症,也算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哥哥我对不住你呀!我死之后,董齐商号就归你一人掌管。记住,做买卖最忌的就是勾心斗角……”

看罢这封信,齐小凤的眼泪流了出来。

翠玉烟嘴

民国初年,在关东的黑龙镇,有个叫冯七爷的布商。一天中午,一个小伙计跑进来禀报说,县警察局局长刘大麻子来了。冯七爷心下纳闷,我和刘大麻子并无交往,他来我这儿做什么?还没等走出门,刘大麻子就闯进来了,院子里布满了荷枪实弹的警察。

还没等冯七爷开口,刘大麻子一抱拳:“冯七爷,非常时期,有人举报您贩卖军火走私鸦片,兄弟我也是奉命行事,对不住您了,跟兄弟走一趟吧!”

冯七爷火爆脾气,冲着刘大麻子冷笑道:“刘局长,你们居然敢这样胡作非为,无法无天!我来问你,你有何证据说明我贩卖军火走私鸦片?你也不好好打听打听,我冯老七是什么样的人!”

“冯七爷,我看您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您以为我们是在跟您打哈哈,说着玩吗?”刘大麻子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在冯七爷面前晃了一晃,“瞧瞧,这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您和日本人签订的购销五百条三八大盖和一万发子弹的合同,这上面有您亲笔签的字呢!”

可不是嘛,这合同的内容和刘大麻子说得是一般无二,上面写得是明明白白,后边还真是自己的签名。冯七爷心想,我做生意的确不假,可从没和日本人打过交道啊?谁不知道日本人在北满不安好心,他怎么能和日本人勾结贩卖军火和鸦片?于是分辩说:“刘局长是不是搞错了,我冯老七一生奉公守法,从不做那些有损于国家和民族利益的事情,我做的是布匹生意,怎么能贩卖军火鸦片?”

刘大麻子嘿嘿一乐,把手一挥:“冯七爷,我可不听您在这儿狡辩了,弟兄们,把冯七爷给我带走!”

几个警察拥上来就将冯七爷给铐上了。就这样,冯七爷被关进了监狱。在监狱里,冯七爷百思不得其解,这合同上的签名果真是自己的,他知道是有人和他过意不去设计在加害他,就将所有他认识的人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可是左思右想,也没琢磨出个子午卯酉来。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管家佟二炮来探监来了。一见冯七爷,佟二炮就鼻涕眼泪地哭开了。佟二炮对冯七爷说,自打他进了监狱,往昔里那些亲朋好友唯恐祸及自身都像避瘟神似地躲着他们。冯七爷慨叹了一会儿世态炎凉,对佟二炮说:“事到如今,只好请这个人可以救我的命了。”佟二炮就问是谁,冯七爷说是对面儿的富泰祥掌柜白老三。冯七爷知道,白老三的干爹是省厅里的一个什么参议,只要说动了白老三,他就可以出去了。佟二炮说:“掌柜的,白老三平素里目中无人,心高气傲,您现在落了难,他能伸出手来助你一臂之力吗?”马七爷说:“为今之计,只好求人家了,多说几句好话,只要白老三答应为我走动,我马老七就是倾家荡产也认了。”

第二天,佟二炮就回来了,告诉马七爷说,白老三答应为他们奔走打点,不过,他犯的可是掉脑袋的死罪,听说省里的批示马上就要下来了,要想活命,得出大价钱买通省厅的官员才有活命的希望。马七爷就问佟二炮,白老三要这件将事情办妥得用多少银子。佟二炮咂了咂嘴儿说:“白掌柜说了,省里那些要员们个个都是狮子大开口的家伙,恐怕少说也得十万现洋啊!可咱们家里连铺子里的钱加在一块也只能凑上八万现洋,余下那两万现洋只能是卖铺子了!”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尽管冯七爷心疼辛辛苦苦置下的家业,可最后在佟二炮的劝说下只好答应凑钱卖铺子了。

银子花出去了,铺子盘出去了,冯七爷无罪开释,可他已经是一个贫困潦倒的穷汉了。冯七爷出狱那天,白老三骑着马来接他,让冯七爷没有想到的是,白老三竟然邀请他当他的二掌柜,与他一起经营富泰祥。在黑龙镇,论财势,冯七爷比白老三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可今非昔比,往日的荣华已是过眼云烟,为了东山再起,冯七爷痛快地答应了白老三的请求。在冯七爷看来,所有这一切,都是他白老三一手安排的。要不然何以花这么多银子,何以让他倾家荡产?如今他让他受雇于他,就是想将他再压一头。他不由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一件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