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华生,你最好与他一起去。他会需要你的帮助和忠告的。显然我们已到了此案最紧急的关头了。”
可是我们这位当事人似乎并不急着出发。
“福尔摩斯先生,这简直荒唐透顶,”他说,“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这么走一趟只能是白白浪费时间和钱财。”
“要是对情况一无所知他是不会打电报给你的。立即回电说马上就到。”
“我不想去。”
福尔摩斯表情逐渐严厉起来。
“安贝利先生,如果你拒绝追查一个如此明显的线索,那只会给警察局和我本人留下极坏的印象,我们会认为你对这个案子的调查缺乏诚意。”
这么一来我们这位当事人惊慌了。
“那好吧,既然你认为该去,我当然要跑一趟。”他说道,“从表面上看,此人不可能掌握什么线索,但如果你认为——”
“我认为有必要,”福尔摩斯加重语气说道,这样我们便动身了。我们离开之前,福尔摩斯把我叫到一旁叮嘱一番,足见他很看重这次出行。“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设法把他弄去。”他说,“如果他逃跑了或者回来了,立即到最近的邮局挂个电话给我,只消说‘跑了’就行了。我会在这边作好安排的,无论如何我都收得到的。”
小帕林顿这地方不好走,处在交通支线上,极不顺路。我对这趟旅行没有什么好印象,因为天气炎热,火车开得慢,而我的同伴一路闷闷不语,抑郁寡欢,除了偶然对我们无益的旅行挖苦讽刺几句外几乎一言不发。终于到了小车站,去牧师住宅又坐了两英里马车。一位身材魁梧、神态严肃、自命不凡的牧师在他的书房里接待了我们。他面前摆着我们拍给他的那份电报。
“先生们,你们好,”他招呼道,“你们有何贵干?”
“我们来,”我解释说,“是收到了你的电报。”
“我的电报!我根本没拍过什么电报。”
“我是说你拍给乔赛亚·安贝利先生的那份关于他的妻子和他的钱财的那份电报。”
“先生,如果这是个玩笑的话,那太令人难以置信了,”牧师愤愤不平,“我根本不认识你提到的那位先生,我没给任何人拍过什么电报。”
我和我的当事人十分惊讶。
“或许弄错了,”我说,“也许这里有两个牧师住宅?电报在这儿,上面写着埃尔曼发自牧师住宅。”
“此地只有一处牧师住宅,也只有一名牧师,这封电报是无耻的捏造,此事必须请警察调查清楚,同时,我认为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
于是我和安贝利先生来到似乎是英格兰最原始的村落的路旁。我们向电报局进发,它已经关门了。幸亏铁路警站有一部电话,我才跟福尔摩斯取得了联系。对我们此行的结果他同样吃惊不小。
“非常奇怪!”远处的声音说道,“真是不可思议!亲爱的华生,我最担心的是今夜没有返回的火车了。没料到要害得你在乡下旅店担惊受怕过一夜。然而,大自然总是与你同在,华生——大自然和乔赛亚·安贝利——他们可以和你作伴。”挂电话的刹那,我听到了他的笑声。
很快我就发现我的旅行伙伴是个地地道道的吝啬鬼,真是名不虚传。他对旅行的花费大发牢骚,坚持坐三等车厢,后又因不满旅店的帐单而牢骚满腹。第二天早晨我们最后到达伦敦时,已经说不清我们俩谁的心情更糟糕了。
“我们经过贝克街时你最好顺便去一下,”我说,“福尔摩斯先生也许会有新的安排。”
“要是不比以前的安排更有价值的话,我想也是没什么用处的,”安贝利恶声恶气地说。但他依然与我一道去了。我已用电报通知了福尔摩斯我们到达的时间,到了那儿却只见一张便条,上面写着他到路易萨姆去了,希望我们也能去那儿。这真叫人吃惊不已,但更令人吃惊的是他并不是单独一个人在我们当事人的起居室里。他身边坐着一个表情严厉、冷若冰霜的男人。
他皮肤黝黑、戴着灰色眼镜,领带上显眼地别着一枚互助会的大别针。
“这是巴克先生,我的朋友,”福尔摩斯说道,“他对你的事也很有兴趣,乔赛亚·安贝利先生,虽然我们都在各自开展自己的调查工作,但却有个共同的问题要问问你。”
安贝利先生心情沉重地坐了下来。他意识到了日益逼近的危险,从他那神色紧张的眼睛和抽搐不止的五官上我看出了这种反应。
“什么问题,福尔摩斯先生?”“只有一个问题:你是怎样处理那些尸体的?”
安贝利跳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声嚷叫着,枯瘦的手在空中乱抓乱挠。
他张着嘴巴,刹那间像是一只落入网中的鹰隼。在这一瞬间我们看到了乔赛亚·安贝利的真面目,丑陋的灵魂如同他扭曲的肢体,不堪入目。他往后靠在椅子上的时候,用手盖着嘴唇,像是在抑制咳嗽。福尔摩斯像只猛虎扑上去掐住他的喉咙,把他的脸按在地面上。一粒白色的药丸从那紧喘的口中吐了出来。
“没那么便宜,乔赛亚·安贝利,事情得照规矩办。巴克,你意下如何?”
“我的马车就在门口,”沉默寡语的巴克开口说道。
“离车站仅只几百码远,我们可以一同去。华生,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半个小时就回来。”
老颜料商躯体强壮,有着狮子般的气力,但面对两个经验丰富的擒拿专家,他也是无能为力。他被连拉带拽地拖进在外等候的马车,我留下来独自看守这可怕的住宅。福尔摩斯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就赶了回来,同行的还有一位年轻精明的警官。
“我让巴克去办理那些手续,”福尔摩斯说,“华生,你没见过巴克这个人,他是我在萨里海滨最可恨的对手。所以当你提到那个高个子、黑皮肤的人时,我毫不费力地就把你未提及的东西说了出来。他办过几桩漂亮的案子,对不对,警官?”
“他确实插手过一些案子,”警官含蓄地答道。
“他的方法无疑和我同样不循规蹈矩。要知道,不守规矩有时候是有用的。对你而言,你会警告说无论他怎样狡辩都会被用来反驳他自己,可这并不能迫使这个流氓招供。”
“也许不能。但我们得出了相同的结论,福尔摩斯先生,不要认为我们对此案没有自己的看法,如果那样我们就不会插手了。而当你使用一种我们不能使用的方法插进来时,你夺走了我们的声誉,使我们面子上难堪,你应当理解我们的不满。”
“麦金农,不会使你跌面子。我向你保证今后我将把自己隐匿起来不再露面。至于巴克,除了按我的吩咐之外,他没干别的什么。”
警官似乎减轻了许多压力。
“福尔摩斯先生,你真是大仁大量。赞誉或指责对你无关紧要,而我们,报纸一提出问题来就麻烦了。”
“确实如此,无论如何他们肯定会要质问的,因此最好还是有所准备。
譬如,当机敏、干练的记者问起你到底是哪些疑点引起了你的怀疑,并且最终又使你查明了事实时,你该做何种回答?”
警官显得有些迷惑不解了。
“目前我们似乎还没有得到任何事实证据,福尔摩斯先生。你说那个罪犯当着三个证人的面试图自杀,实际上等于承认他谋杀了他的妻子及其情夫。此外你还拿得出什么证据吗?”
“你们计划进行搜查吗?”
“有三名警察随后就到。”
“那么你很快就会查清事实真相的。尸体不会放得太远,到地下室和花园里找一找。在这几个可疑的地方挖挖,要不了多长时间的。这所房子比地下水道的历史还长,在某个地方一定有个废弃的水井,去试试运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