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翻着书一边想着下午那个郁斯年说的话。国家虽然战乱频仍,但毕竟已经开始奋起发展,或许对自己来说,教书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职业算是高尚,学校也不会象社会那样复杂,就是不知道谭老二会不会同意……自己该怎么和他谈?
因为几天没有去给谭嗣庆和姨娘们问安,所以想了半天没有什么眉目后,骆羽杉索性起身慢慢去了二姨娘居住的上房。
踏进院子发现谭永宁竟然也在,不由笑问道:“三妹怎么有空在家,没有去上学?”
站在院子里正和老妈子说着什么的谭永宁闻言回头,一见是骆羽杉,笑嘻嘻道朝她们挥挥手道:“算了,你们不要去了,这不有个现成的医生?”
说着拉了骆羽杉的手,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道:“我今天下午没课……刚才过来,不想见姨娘似乎有些发烧,正让她们去请医生,可巧二嫂来了……”
二人说着上了楼,走进小客厅,见到四姨娘正好走出来,一边嘴里埋怨着跟在身后的丫头:“二夫人身体不舒服,就早点去传医生过来,等什么?也就是二夫人脾气好,一看不见转头就个个偷懒耍滑……”
抬头看到谭永宁和骆羽杉,忙停了话,笑着说道:“你们俩来了?毕竟还是永宁和二少夫人有孝心。”
谭永宁看了看她,淡笑着道:“四姨娘不用着急也别埋怨她们了,二嫂不是现成的医生?是我看见二嫂来了才没让她们去请蔡医生的。”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放着现成留洋回来的大医生竟然没有想到。”四姨娘手上的帕子捂着嘴笑起来,“快去吧,姐姐她感觉很不舒服呢。”
谭永宁没有再说什么,骆羽杉便也笑了笑,二人径直走进小客厅,四姨娘便也转身去了。
二夫人正坐在沙发上喝水,神情有些萎靡,见了二人笑着打了招呼,谭永宁坐到她身边拉了她的手:“娘,你感觉怎么样?”
“哦,没什么大事,可能是受了点风寒吧。”二姨娘拍了拍谭永宁的手,安慰的说道。
“姨娘是哪里不舒服?”骆羽杉微笑着问道。
“您都不记得二嫂是学医的,好好跟二嫂说说。”谭永宁握住娘的手,接过水杯放到茶几上。
“哦,是啊,我确是忘了,二少夫人可是英伦回来的呢。”二姨娘歉意地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从昨晚就觉得怕冷,关节也有些痛,摸上去有点发烧,却没有汗。也不知道是不是感了风寒受了凉。”
骆羽杉走过来,把了把脉,看了看口舌,让人拿来听诊器听了肺和呼吸,笑笑道:“姨娘是感冒了,我看还是不要用西药,就取两副中药好不好?”
谭永宁闻言一愣:“二嫂在伦敦是学……西医的吧?怎么,还主张用中药?”
骆羽杉看到二姨娘同样不解地看着自己,笑着说道:“我是学西医的,但是我不排斥中医。所谓西医治标,中医治本,西医是片面医学,中医是全面医学。它们有各自的长处和缺点,但并不矛盾。若是外伤,当然是西医为主,姨娘只是感冒,调理一下就好了,西药的副作用比较大些。”
谭永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边拿了纸看骆羽杉写了麻黄5克、桂枝10克、杏仁5克、炙甘草10克,后面是每付药加水三碗以大火煮成一碗,空腹服用等字样,一边喊了人去取药,一边有些迷惑地问道:“二嫂,现在政府都大力推行西洋医学,根本不将传统的中医看在眼里。前几年北方军政府已经以中西医‘致难兼采‘为由,在新颁布的学制及各类学校条例中,只提倡医学专门学校(西医)根本不涉及中医,完全把中医药排斥在医学教育系统之外。这就是所谓的’教育系统漏列中医案’。怎么二嫂反而这样提倡中医药?”
骆羽杉闻言微怔,还有这么回事?自己一直在国外,想不到竟然政府对民族医药还有这样不可思议、不可理喻的排斥?
“竟有这样的事?”她手里的笔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转头问谭永宁道。
“是啊。北方政府教育总长汪大燮公开提出废除中医药。接见京师医学会代表要求将中医列入医学教育系统时,毫不掩饰说:‘余决意今后废去中医,不用中药。所请立案一节,难以照准。’接着,江西当局颁布取缔中医章程32条,随后,教育部公布了‘大学规程’、‘医学专门学校规程’等,仍摒中医于政府教育体系之外,现在对政府的这项决策,正议论纷纷,各处还组织了请愿团抗议政府弃中扬西的政策,闹得正热闹呢。”谭永宁近来正做社会研究课题,所以说起来这桩公案竟也详细清楚。听得骆羽杉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那南方政府在这件事上是什么意思?”骆羽杉默默想了一会抬头问道。
“这边暂时还没有公开提出废止,但是教育部副总长余西岫是留学日本学西医回来的,听说是废止中医派的代表人物。听说一向攻击贬低中医学,把中医等同于巫术,甚至直指‘杀人祸首’,欲废止清除而后快。他提出的对中医的处置办法是‘废医存药’。”谭永宁看到骆羽杉的眉头似乎越皱越紧,有些担心地停下了话题。二嫂对此事似乎很是关注?
“这些人太过偏颇,中医药在中国存在了几千年,自有她存在的道理,事实也证明中医药是很有民族特色、可以治病救人的,怎么能这样武断?其实中西医结合,疗效是最好的,对人类健康也是大有益处的,我在伦敦大学的研究课题就是这个呢。”骆羽杉很少在人前有波澜的神情微微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