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过后,司空凌回到自己的住处,换了居家的衣裳,屏下左右,便坐下往桌子上拿了一个茶杯,却不倒茶,就这么拿着茶杯开始凝眉沉思。
在他看来,朝廷以在端午时节抚恤军心这样的借口派来特使,实在是一件蹊跷的事情。换句话说,若非是带了什么特别重要,又不方便成为理由的秘密使命,是不该这么派个人来的。但是,他今日一整天,旁敲侧击地算是试探了不少,可也不见朝廷的特使交待出个什么思路来。
更奇怪的是,这个所谓的特使,根本就是个不懂政治军事的马屁草包,既不晓得各路军纪,又对军中的礼节和规矩一无所知。他的到来,只是令这边塞的军人们费劲招待,根本就没有怎么振奋守军的军心。
不过,就算是没有弦外之音,真的是朱雀帝突发奇想派人来抚恤军心,朝廷之内也大有旁的优秀人才,怎么父皇竟会挑中这么个废物?
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司空凌正在对茶沉思,冷不防门外一阵稍急的脚步声靠近,近卫鲁长天已经在门外禀报道:“路小姐来了,要见监军大人。”
“咦?”
他不觉一怔,还没来的及应答,门已经“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身红衣含着花朵的香气,路芷儿笑吟吟地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凌哥哥,你今日在宴会上,可不怎么给朝廷特使脸面呀。”
司空凌此时只着平日在房内穿的便衣,这样被一个女子闯入内室,实在有点儿窘态。但他也知道,这位路家千金的脾性,凡事素来是不能跟她的脾气对着来的,否则她一个不高兴,只会更缠得厉害。
息事宁人,当其时,他再怎么不乐意,也还是弯了嘴角应道:“就为了这个找过来?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又没说什么,怎么就不给他面子了呢?不过,你若真的非给我训话不可,就给我到前厅去等着,我换身衣裳就过去,保管让你训到高兴为止就是。”
“我就在这里说两句话,一会儿就走了,你换什么衣裳,去什么前厅呢?”路芷儿来到桌前坐下,端起茶壶给司空凌倒了茶,又给自己也斟上半杯,笑着抿了口茶。
司空凌耐着性子,依旧笑了道:“既然这样,就长话短说。这里是我的内室,你呆久了,外边难免会有些说不清楚的风言风语。”
路芷儿虽然豪爽,毕竟是个女子人家,听了这话,难免脸上一红。
但只过了一瞬,她那大咧咧的精神才又回了笼,嘟起嘴巴道:“让他们说去。我路芷儿也不是第一日被人说东说西了,还怕多这两句吗?自己心里清明就好。”
她话是这样说,心里毕竟有点不安,手脚也局促起来。
这一变化自然被司空凌看在眼里,他笑了道:“怎样……还是出去说吧?”
路芷儿正欲搭话,外面鲁长天已经再轻敲了下门,禀报道。
“监军大人,朝廷特使求见。”
“咦?”司空凌一怔,马上蹙了眉,冷声应道,“快将他请到前厅,备好茶,我马上就出去迎客。”
路芷儿在旁望见他这样的表情变化,感兴趣地扬起了眉。
“是。”鲁长天应了一声,很快地去了。
司空凌略一沉吟,站起身来。
“路小姐,我要会客……”
“我也一起去见他。”
司空凌的话还未说完,路芷儿已经将话接了过去。
她迎着司空凌讶异的目光笑了道:“放心,我什么也不说,就在旁边看着还不行么?再不行,我躲在屏风后面,不让他看见就是。”
司空凌自知拗不过路芷儿的脾气,便随她自己先往前厅去了。他自己在衣服外套了件麒麟挂衫,拉过一条紫金腰带系好,又走到床前,从枕下摸出一把小小的护身剑藏入衫中,这才抖擞精神,来到前厅。
一进门,果然望见路芷儿躲在屏风后面朝他笑着,并不说话,他也只得装作没看见有人。
特使在客座上坐着,一见司空凌,便站起身来,深深一拜道:“拜见太子殿下。”
“今日见面的时候已经说过了,我在军中只是监军,并不敢自以为是太子,就妄自尊大。请您照约定,仍称我为‘监军’即可。”司空凌再三相让,直到特使改了口,才终于停了话头,两人分主客坐下。
特使唤随从拿过来一个酒壶,道:“监军大人在边关的时日也不久了,想来也会怀念京城的酒香,所以陛下特意命下官,从京城带来几两上好的牡丹酿给监军大人。”
司空凌心中略有波澜,面上却是了无心机地翩然一笑:“这么远的路,父皇有心了。”
他抬手一招,有人便上前将酒接了。
“今夜是难得的佳节良宵……”特使忙唤住那个要端着酒走出门去的卫兵,又道,“我说监军大人,不若就你我二人,将这酒在此分享了吧?正好避开宴会的众人,聊聊皇城近日的一些新鲜事。而且,这酒好还是不好,下官也总要带个话回去给陛下的。”
司空凌见他略有暗示,便将左右屏下,只留自己跟特使二人,还有那壶牡丹酿,自然还有仍躲在屏风后面的路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