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惊燕懒懒地靠在软椅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看碧莲被押着进来的时候,难免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意味。
人在稚气勃发的年纪,总想着往前看,想着成熟起来,强大起来。可是到了一定年纪却开始害怕继续成熟,开始学会了不停回忆过去。
“你们出去吧。”凤惊燕懒懒地朝那些个侍卫开口。
押着碧莲的两个侍卫犹豫地彼此看了一眼,还是遵守凤惊燕的命令,将碧莲放开,然后小心地退了出去。
凤惊燕坐着,微一低头就能与跪在自己面前的碧莲四目相对。
“有话要说?”
“是。”
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凤惊燕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碧莲似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抿了抿嘴,下定决心一般地开口:“他走了,我找不到他。”
凤惊燕“呵呵”地轻笑两声:“碧莲,你若是想要我帮忙,那我便直接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
“……”
顿了顿,凤惊燕又道:“我没有那么大度。”
碧莲摇摇头,连忙开口:“不是。”
“……”
“我只是担心主子还有非离公子,他离开前一天,曾经说过‘赵非离是一个多余的人,若是没有他,一切应该能变成原来的模样’。”碧莲用一种缓慢的,好似带着伤感的频率重复着这句话。
凤惊燕蹙了蹙眉,嘴角微扬地开口:“我从不知道他是这般自以为是。”
碧莲却是忽然答非所问一般地自顾自开口:“其实,对于他来说,我也是多余的。”
安慰人的事情,凤惊燕并不在行,此刻也不想勉强自己去做。保持缄默,给碧莲足够的时间去自怨自艾一会儿,凤惊燕才淡淡地开口着:“那你是想我放过他,不管他做什么?”
“不!”碧莲虽然红着眼睛,神态却是十分坚决,“若是他对主……凤将军不利,或者对非离公子不利,请您任意处置,哪怕是杀了他。”
“……”
“那时候我求主子放他一条性命,是碧莲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碧莲说话间不无伤感,却又是十分坚决。
对于凤惊燕来说,碧莲此刻的话却是动听,却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知道了,”凤惊燕的声音不温不火,淡淡的,带着几丝寒意,顿了顿,抬起头朝碧莲看着,“话依然已经说完,你可以走了。”
碧莲倒没有露出什么被打击的表情,两个人主仆多年,有些事情也算早是心有灵犀。但是,无论如何,规矩便是规矩,凤惊燕不可能轻易破例。
“是,碧莲告退。”说着话,女人有些颤颤地从跪着的地上站起来,深呼吸了一口气,却让她的脸色显得更惨白,其实仔细想来,凤惊燕并不知道碧莲在将军府外等候了多久,时间或许长得她早已经筋疲力尽。
但是,凤惊燕依然只能冷眼看着,有些破例最多只能针对一个人,若是有了第二个,凤惊燕甚至连威信都不会再有了。
找到一种最舒服的姿势在软椅上坐着,凤惊燕懒懒地侧着脑袋,思索着刚才关于碧莲的话。曾经对顾惜朝的轻视让凤惊燕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现在的凤惊燕不可能还天真地将这个男人归结为一个才华横溢却好不杀伤力的偏颇男子,即使他或许真的失忆了也是一样。
他说:赵非离是一个多余的人。
若是没有他,一切便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若是没有他,若是没有他……
凤惊燕深呼吸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在胡思乱想,顾惜朝有这个能耐和手段。
“来人。”凤惊燕开口唤了一声,努力闻着身子站起来。
去听外面“嘭”的一声,接着是一个侍卫急急忙忙跑进来十分慌乱的模样:“将军,碧莲她昏倒了。”
凤惊燕愣了愣,想着碧莲苍白的脸,自然心底涌起一阵纠结的感觉。
“罢了,扶她去客房休息,让楚彻来给她看看。”凤惊燕轻喃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股孕妇特有的艰难和不平稳,却也没有折掉她的威严。
“是,主子。”那侍卫连忙开口道一句。
碧莲神色迷糊地被几个侍卫扶着往客房的方向走去,凤惊燕看着她的背影,又迅速地陷入思考之中。
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对于凤惊燕来说几乎是一种本能,即使她现在很容易疲惫,很容易全身失去力气,脑子也好似不受控制一般的,开始思考着关于赵非离的危机。
若是没有猜错,顾惜朝应该已经往叛军那边去了。
顾惜朝从来不在乎自己站在势力的哪一边,他只在乎如何才能更快地达到目的。
“来人。”凤惊燕这一声叫唤显得更加急促和响亮了,“拿笔墨来。”
“是。”
“拿纸墨来。”
“是。”
泛着暗黄的宣纸铺在桌面上,凤惊燕安静地坐着,俯身的动作不能太大,免得让自己感觉腹中难受,然而,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个噩梦。
鲜血从赵非离的额头上流下……流下……
拿着笔的手居然颤抖了一下,凤惊燕一面埋怨自己怀孕之后果然不免虚弱,另一边却还是忍不住将这种感觉写在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