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心理学的故事——源起与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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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前科学心理学(5)

§§§第二节评述者

德奥弗拉斯多斯

在亚里士多德于前323年因政治动乱离开雅典时,他任命自己的多年故交和同事德奥弗拉斯多斯(Ieophrastus)为吕克昂学院的院长,后来还把自己的图书馆及所有作品的手稿遗赠给他。显然,亚里士多德对他极为重视。

德奥弗拉斯多斯(约前372~前286)的确是位杰出的师长和学者。他主持吕克昂,使其成功地运行了许多年。他是位口若悬河的演讲者,一次竟有多达2000人前来听讲。他极为勤奋,在其一生中竟完成227部——有人说是400部——有关宗教、政治、教育、修辞学、数学、天文学、逻辑、生物学及其他学科的著作,其中包括心理学。

尽管亚里士多德判断准确,但他并没有预料到,后世几乎没有人记住或阅读德奥弗拉斯多斯的任何作品,只有最为轻浮的《性格》一书除外。该书是一系列简短的对一些典型人物的讽刺性素描,如谗媚者、饶舌者和蠢人——这是一种后来非常流行的文学作品的最初样板。这些素描是一些广义上的心理学作品,因为它们报告了行为上的一些现象,但它们对我们了解人格特质或人格模式的起源或发展没有任何意义。

德奥弗拉斯多斯的其他作品理所当然地早已为人们所遗忘。他在这些作品中只对前人已经说过的事情进行重述,编辑和评论,并没有增加任何东西。这一点在他的心理学论著《感觉论》中尤其突出。他发表许多很有见地的言论,但这些言论无非是对前人作品的评价或吹毛求疵。如下面典型的几句:

(德谟克利特)把知觉、快感和思维归结为呼吸和空气与血液的混合,可是,有许多动物要么没有血液,要么不会呼吸。如果呼吸必须穿透身体的各个部分,而不是一些特殊的部分——(这个概念)……是为其部分理论的需要而介绍的——那么,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身体的所有部分都来进行记忆和思维活动。然而,理智并非在我们所有的器官中都有一席之地——比如我们的双腿和双脚——而只是在一些特殊的部位,我们通过它们,在合适的年龄里扶事记忆和思维(德奥弗拉斯多斯在别的地方说过,思维是在大脑里面产生的)。

希腊学者

德奥弗拉斯多斯有关心理学的作品,是我们在希腊时代,即亚历山大去世并由他的三位将军瓜分帝国之后的200年中后亚里士多德哲学家的作品中所能找出的最为典型的例子。这些评说没有开辟任何新的领域,但却开始收集希腊心理学思想中的一些瑕疵,并在2000年以后,引起一些追根究底的人设计新的假说,并第一次用科学的方法进行验证。

希腊时代的心理学中所发生的一些实际情况,同样也发生在其他的智力活动领域。对前几个世纪的思想家的思想的编辑和批评,随着图书馆的增多而发达起来。特别是在亚历山大城,埃及国王普陀勒米一世建立了古代最大的图书馆。出现新思想的仅限下列学科:几何在欧几里得那里得到了极大的发展;流体静力学在阿基米德手中有了划时代的发现,即一个沉浸在液体中的物体所失去的重量与这个物体所排出的液体的重量相等;还有地理学,厄拉多塞通过计算地球的周长而极大地推进了这门学问的发展,他的计算结果几乎与实际的数据一模一样。(他先在正午时间,即当太阳直射进阿斯旺的一口深井时,测量亚历山大城一座方尖石塔的阴影,然后,通过几何方法确定使阴影产生不一致现象的地球曲率。)

这些学科及其他一些取得进步的学科,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从哲学中解放出来;他们的实践者对形而上的问题视而不见,一味寻求不通过哲学思辨而通过实证得来的知识(数学不是实证科学,但欧几里得从事数学研究的方法至少脱离了毕达哥拉斯时代的几何学者的神秘论)。与此同时,当时还没有想到任何实证方法的心理学,却仍旧保持为哲学的一个分支。

哲学却处在衰落之中。遍布马其顿及近东的战争间歇肆虐,以前希腊城邦的社会秩序逐渐崩溃,人们渐生厌恶与悲观情绪。哲学家们不再寻求最高真理,而是纷纷去寻求安慰。他们转而研究占星术、近东宗教,并对柏拉图主义进行神秘主义改造。他们将哲学变成狭隘的伦理系统,好使其教会他们如何在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里明哲保身。

在这样的情形下,心理学不再引起哲学家们的兴趣。柏拉图主义者和亚里士多德主义者大多只是在那里反刍和推敲大师们的假说。新兴的三大学派——即伊壁鸠鲁学派、怀疑学派和斯多葛学派——的弟子们只把自己的心理学讨论局限在德谟克利特的认识论(即我们只重视感觉,并从感觉中通过推理得出概念和意义的学说)上,修补他们所注意到的任何错误,并根据他们的伦理学需要增加一些概念。

伊壁鸩鲁学派

伊壁鸠鲁(前341—前270)的生存伦理是基于这样一个过分单纯化的信条:“快乐是神圣生命的起始和终结。”

这并不是说,他是一个追求感官享受的人,或是一个浪子。实际上,他是一个脆弱而多病的人,他寻求并提倡的只是平静与适度的快乐。他在做讲座时反对极度的快感,如暴饮暴食,在公共场所欢呼,玩弄权术和性交。关于最后一种,他说道:“没有人因为沉溺于性交而优人一等,只要他做得不算太差就行。”不过,他的确养过一个情妇,因为他认为,只要不堕入爱情,适度的性欲快乐是有益无害的。

伦理学是伊壁鸠鲁的主要兴趣所在。他对心理学极少提及,只不过就德谟克利特的知识理论老生常谈一通,因为这一理论非常适合他的实用主义和世俗哲学。不过,如果他在自己的一个学说中进一步追寻心理学意义的话,他可能就会成为心理学故事中的一个大腕人物。按照第欧根尼·拉尔修(Diogenes Laertius)的说法,“(伊壁鸠鲁主义者)认为,有两种激情,即快乐和痛苦,会影响任何活着的东西。其中一种是我们期待体验的,另一种是我们不期待的,这就构成了我们是选择还是放弃某一件事物的基础。”

这一点明确地昭示了我们今天叫做强化法则的原理,现代心理学家将之视为学习的基本机制。可是,伊壁鸠鲁和他的弟子们只发展了这个二分法的形而上部分,而没有展开它的心理学的内涵。

怀疑学派

怀疑学派将他们的伦理体系建立在这样一个我们所熟悉的教义之上:我们不能确定感觉可以正确地反映真实。比起先辈们来,他们认为真实更加遥不可及。

该学派的创立者皮洛(Pyrrho,前369~前270)认为,不仅无法确知我们的知觉是否真实,而且无法确切找寻一个行为过程优于其他一些的合理依据。这样的怀疑论调在那些时代是非常有用的。如果无法证明任何错误,那么,不管何人大权在握,人们只能合情合理地接受他们的习惯与宗教。哲学家阿尔克西劳(Arcesilaus)迈出了最后一步,用一个振聋发聩的警句将皮洛的怀疑论推向极至:“没有什么是确定的,即使这句话也不例外(Nothing is certain,not even this)。”

其结果是,怀疑学派将心理学降格为对所有思维过程的质疑。

斯多葛学派

斯多葛学派是由西迪厄姆的芝诺(前336~前264年)创立的。它的伦理学体系建立在长期以来为希腊思想所熟知的心理学概念之上,即人们可以通过对情绪的控制求得平静。芝诺认为,美好的生活是,人们的精神在这里得到完全的控制,个人感受到的情绪少而又少,因而可以使其不受痛苦的折磨。即使欲望和快乐也应避免,因为它们会使我们失去抵抗力。

他的弟子们强调,要做到这样的情绪控制,就需要对意志进行磨炼。他们回应了柏拉图的观点,即意志应执行理智的指令,压抑欲望的冲动。可是,这也引起斯多葛学派的一个问题。他们相信德谟克利特的学说,即宇宙是由原子构成的,它按照不可侵犯的自然法则运行着。这个理论似乎没有给自由意志留下任何空间。

为解决或至少绕开这个难题,他们争辩说,上帝不可能受到自然法则的约束,自由意志也是这样;由于每个人的灵魂都是上帝的一部分,它一定也具有自由行动的能力。这个假说显然既无法证实,也不能证伪,因而成为心理学史上最为棘手的难题之一。

§§§第三节罗马借用者

当东地中海世界在沉沦中进入没落和昏睡时,罗马却显得越来越有生命力,越来越有进取精神。然而,尽管罗马人征服了整个东地中海区域,但其本身却被希腊文化征服。罗马人精于建立帝国,却不是很好的革新者;是很好的管理者,却不是思想家。于是,他们将希腊的文学、建筑、雕塑、宗教和哲学风格全盘照搬过来。在公元前2世纪和公元2世纪之间,按照吉本的说法,罗马人进行扩张直至其“占领了地球上最美好的一个地区,拥有了人类最文明的一部分人”,但在整个期间,它却始终是希腊的文化寄生虫。伯特兰·罗素在其《西方哲学史》中说:“罗马人没有发明任何艺术形式,没有建立有创见的哲学系统,也没有做出任何科学发现。他们会修路,会订立系统的法典,还会有效地指挥军队,至于其他,他们只好向希腊人看齐。”

但在哲学上,他们在照抄希腊人时却是有选择的。他们关心的只是军事征服、对从属国土地的管理、对奴隶和无产者的控制及其他一些实用的知识,希腊哲学在更高层次上的幻想根本派不上用场。比如,他们从亚里士多德那里借用来的只有逻辑。他们大体上认为,哲学的合适范围应该是法律的颁布,并使人们在不稳定的生活里明哲保身。

卢克莱修

因此,伊壁鸠鲁主义对一些罗马人具有相当吸引力。卢克莱修是裘里斯·恺撒的同时代人。他在其科学文集,一篇名叫《物性论》的长诗中,详细阐述了伊壁鸠鲁的学说。他在这里宣扬的理性和消极的伦理学,对共和国的那些贪婪和进取型的统治者没有吸引力,可对大多数希望远离战争暴力和政治学的罗马贵族来说,却正中下怀,因为他们需要一门能够帮助其在社会的动乱中求得平静生活的哲学。

卢克莱修在《物性论》中对心理学没有做出任何有意义的贡献。他只是以某种学校老师式的说教口吻重述了伊壁鸠鲁和德谟克利特的观点,增加了一些旨在修补二者缺陷的评论。他的世界观和他的资料来源都很有限。比如,他认为,由于我们在“胸脯的中间一带”感到害怕和喜悦,因此,那儿就是精神或理解力所在的地方,而精神和灵魂(他认为两者是相连的)又是由特别微小、移动很快的原子构成的。然而,在其他地方,他又表现得很有见地,而且非常现实。比如,下面的一个例子最可以说明卢克莱修的伟大之处:

精神和灵魂的本质是有形的……(而且是)有生死的。如果灵魂长生不死,且在出生时进入我们的肉体,为什么我们记不住遥远的时代,留不住以前的行动痕迹呢?如果精神的力量被完全改变,所有对过去的记忆全部丧失,那么,我认为它等同于死亡。因此,你们必须承认,以前存在的灵魂已经消失了,现在存在的灵魂已经形成。

我们也许会对这位古代诗人的常识表示敬意,但在他身上,心理学已经停止。我们不必在此多留。

塞涅卡

斯多葛主义则合乎罗马社会富于进取的统治阶级的口味。从公元一世纪开始,这个说教就风行于罗马政治家和军事领袖之中。他们过着奢侈的极权生活,可他们知道,任何一分钟都可能失去一切,包括他们的生命。对于他们来说,斯多葛式的消除激情及面对个人悲剧时保持镇静的人生态度无疑是一个理想。

这种教义集中体现在哲学家塞涅卡(前5~65)面对死亡的行为中。这位诗人、戏剧家、政客和斯多葛主义哲学家受到诽谤,说他谋划推翻尼禄王。尼禄王听到谣言后,派一位百夫长来到塞涅卡的家乡,告诉他说,尼禄王希望他死。塞涅卡平静地要人们取来蜡板,书写遗愿。百夫长不许他完成这件冗长的工作,因此,塞涅卡对身边哭泣着的朋友们说:“我不能回报你们给我的服务,只好把我能够留给你们的最好的东西留给你们——我的生活方式。”

他平静地割开自己的血管,躺在热水池里,在走向死亡之际向秘书们口述了一封告罗马人民书。

爱比克泰德

爱比克泰德(约55~约130)是罗马最著名的斯多葛学派哲学家。他早先是一名希腊奴隶,跟他的斯多葛先辈一样,对宇宙的本质、物质或精神丝毫不感兴趣。“所有存在的事物是否由原子构成……或是否由火或土构成,”他说,“跟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仅仅理解善与恶的本质还不够吗?”他关心的焦点是找到一条忍受人生的办法。他对心理学惟一的贡献是提出一条准柏拉图式的、对如何“忍受和放弃”的合理化原则:

永远不要说什么“我已经失去它”之类的话,而只说:“我已经把它还回去了。”你的孩子死了吗?它给送还回去了。你的妻子死了吗?她给送还回去了……我必须遭到流放,可有谁能阻挡我面带微笑和宁静上路呢?“我要把你关进牢房!”可你关进去的只是我的肉体。我必须死:我非得死得怨天狠地吗?……这些都是哲学应该预演的课程,应该每天将之写下来,并付诸实践。

同样高尚但没有任何启迪作用的感伤情怀还出现在2世纪的哲学家国王马可·奥勒留(Marcus Aurehus)著名的《沉思录》之中。

加伦

罗马人对心理学少有的真正贡献是由一位希腊人和一位埃及人做出的。

这位希腊人名叫加伦(约130~201),是那个时代最有名的医生和解剖学家,还是马可·奥勒留及其继承者的私人医生。加伦的手册之一的名称听起来颇引人注意——《心灵激情的诊断与治疗》——可其中却只包含一些斯多葛和柏拉图关于如何通过理智控制情绪的概念,基本上算是旧饭新炒。然而,在其他地方,他在某些细节方面还是发展了柏拉图在《理想国》中简要提及的情绪分类,也就是,情绪要么是“易怒的”,与愤怒或挫折有关,要么是“欲望的”,来自对各种快乐的欲望和肉体需要的满足。几乎所有对情绪进行过分类的现代心理学家,都曾做过类似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