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让丫头把王嬷嬷的四肢伸展开来,让其侧卧,然后不断揉搓她的手心和手背。又让有力气的婆子把春凳抬来,丫头仆妇七八个人一起,把王嬷嬷平着抬到春凳上,抬到内室的软榻上。
此时王嬷嬷已经逐渐醒转过来,长出一口气,看着七年多没见的儿子,模糊了双眼。
黛玉见此情景,也不好在边上多留,于是悄悄退出内室,欲望别处略坐一坐,等候太医的到来。刚才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还没来得及害怕,而此时王嬷嬷显然没什么大的危险了,黛玉长出一口气,反而觉得心慌意乱,不知所措起来。
“林妹妹!”宝玉一直站在一侧,刚才的事情他也吓得不轻,而此时众人都平静下来,该做什么做什么的时候,他方蹭到黛玉身边,又不知该说什么。
“二哥哥怎么来了?”黛玉担心慌乱之余便是疲惫,此时的她,只盼望着太医快些来。别的事情,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我……”宝玉原本无话,此时黛玉一问,又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只是满腹纠结,不知该如何说。
“林姑娘!”北静王水溶也慢慢的踱步过来,既然刚才已经相见,此时若再守礼避而不见,反倒有些矫情了。事有权宜,如今倒不如见过的好。
“啊,王爷,黛玉有礼了。”黛玉原本不想再应付这些无所谓的事情,只是碍于水溶王爷的脸面,不得不起身对着他福了福身子,说两句客气话。
“姑娘不必多礼,刚才一番忙乱,姑娘一定累了,若姑娘信得过小王,就请姑娘进内室歇息,太医来了,有小王照应。”水溶对着黛玉轻轻点头,明亮的眸子中闪烁着一种安定的目光,让人看上去便会不由自主的相信他,依从他。
黛玉的确是累了,且她想到王嬷嬷身边有王沐晖带着婆子们照应,而太医来了,自己也不好出面,于是便点点头,对着水溶轻轻一福,轻声道:“如此,黛玉便先行告退,这里有劳王爷。”
“嗯,林姑娘尽管去歇息一阵,一会儿太医诊完脉,小王即刻让下人进去回禀。”水溶微微的笑着,看着黛玉轻轻转身,慢慢的走向后面内室。
黛玉心中也着实很感激这位年轻的王爷,宝玉是个不中用的,无事的时候,他可以陪你说笑解闷,但果然面对大事,他连句话都说不出来。想不到这种为难的时候,竟然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替自己解围。于是走到后门口的屏风处,黛玉忍不住又慢慢回头,多看了水溶一眼。
而此时的水溶,也正好依依不舍的看着黛玉的背影,原本在她走到屏风跟前时,水溶想着她再走一步便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心中的失落感是何等的强烈,可就在他失落之时,黛玉却徐徐回首,平静的看了他一眼!
或许,黛玉看水溶这一眼,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因为今天水溶的在场,让她的尴尬没有了。她是心存那么一点点感激的,又因为这个人身上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特别的东西,他贵为王爷,原本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人,却对奶娘这样一个老人敬爱有加,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因为有这一丝感激,有这一丝好奇,所以有了她的一个回眸。
而水溶,却因这个浅浅的回眸的瞬间,心跳慢了一个节拍。
她整个人是纤细的,她这样一个纤弱的人,一呼一吸都那么孱弱,仿佛不经意的碰触,都会让她消失的无影无踪。但她又是坚强的,面对奶娘的病痛,她却能冷静的站出来,沉着的面对,甚至比一向沉稳老练的王沐晖更加冷静。
水溶不认为这种冷静是后天锻炼出来了,因为黛玉的样子,黛玉的表情,如此纯真仿佛未经世事。所以他认定她的沉着冷静是与生俱来的,是一种本能。所以,此女必不是平凡女子!
只是这样浅浅的一瞥,在水溶的心中,仿佛已经过了一生。
黛玉那粉紫色的身影终于隐藏于那架山水雕漆屏风之后,恍若如梦一般消失,只留一室余香。水溶则痴痴的站在那里,直到丫头在门口回禀了两声:“太医来了。”他方醒悟过来,转过身去。
黛玉从王沐晖的府邸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累了一天,只觉得浑身酸痛,心里也空落落的。靠在马车里,十分的没精神。车外宝玉骑着马,跟在北静王水溶的后面,大家一路往荣国府来。
原来宝玉十分的推辞,并不敢劳驾水溶送自己和黛玉回府,无奈水溶坚持要送,说他们两个身边的仆从老的老小的小,剩下几个小丫头家,这路上甚是不便。
黛玉在车里听见此话,心中深知不妥,但又碍于男女有别,也只好保持沉默。
而荣国府里的人,因见北静王突然来了,便有些着忙,贾政不在家中,贾赦贾琏带着管家家丁齐刷刷的迎接出来,却把跟在水溶身后的宝玉吓了一跳。
黛玉的车没在大门停留,便直接驶到二门以内,换了小轿先去了贾母房里。贾母在荣庆堂,早就听说前面的事情,心中正在疑惑,却见黛玉扶着丫头的手进屋来,于是也不等黛玉请安,便急忙问道:“玉儿,怎么北静王却同着你们来家里了?”
“老太太,听说北静王是个二哥哥一起的,两个人不知说些什么,后来北静王便同着二哥哥来家了。”黛玉此时自然不便说起详情,况且为什么宝玉和北静王一起到了王沐晖家里她还没弄清楚,所以这话就更不能随便说了。
老太太听了此话自然高兴,想宝玉能和北静王走的亲近,自然是一家子的福气,连王夫人听了,都暗暗点头,众人又说了些闲话,黛玉便告辞回潇湘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