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却没有多想,依然揽着婧瑶,对进门的子詹笑道:“瞧你这一脑门子的汗,快去叫莲籽端水来把脸洗洗。那边有冰湃的葡萄,一会儿你们三个去吃。”
“这个时候的葡萄,还酸得很。”子詹说着,转身去莲籽手中的铜盆中洗脸。
“嗯,你尝了我这个葡萄,只怕舍不得放下呢。”黛玉说着,转头叫素心,“把我的冰碗拿来。”
素心应声,捧了一个大水晶盘子来,里面是碎冰,剥了皮儿的葡萄,还有切成细丁儿的水蜜桃和哈密瓜,雪梨,红绿黄白,隐隐中透着蜜香。
“哇,这个看上去就很好吃,快拿碗来,我要吃一碗。”子詹说着,便先上前去,拿了银质的汤匙,就要先捞一块来吃,却被水溶一把打落。
“哪里还有皇子的样子?”
“唔……”子詹的手吃痛,便不再着急,咧咧嘴笑笑。转身又催促素心。
莲籽早拿了几个水晶小碗来,用大汤匙盛了三碗,给子詹,婧玥和婧瑶每人一碗。
“怎么没有本王的份儿?”水溶眉毛一挑,不悦的看着莲籽。
“呃,王爷也要?”莲籽想不到从来不吃甜食的王爷,竟然会要妇孺喜欢的冰碗,于是小声嗫嚅着。
“给他一碗又如何?”黛玉轻笑,像看孩子一般瞥了水溶一眼。这个大男人,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表现出软弱的一面,耍耍小无赖。
“王叔,你也爱吃这个?喏,我还要一碗。”子詹已经三下两下吃完了那一点水果,又把小碗递给莲籽。
“不行,明儿再吃吧,这个太凉,吃多了肚子痛,一会儿就吃晚饭了。”黛玉忙出声制止。莲籽因此不敢再给子詹盛。
婧瑶一直在黛玉的怀里,包括吃冰镇的水果都没有离开。一个晚上,婧瑶的心里都像是灌满了****,甜甜的,很幸福。
回房的路上,婧玥看着婧瑶幸福的发红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捏了她一下,笑道:“小丫头,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高兴的样子,姐姐还从来没见过呢。”
“姐姐,我总觉得,母妃对我们是真的好呢。”婧瑶认真的看着婧玥,像是在宣布一件天大的事情。
“母妃对我们本来就很好啊。”婧玥也笑,今晚她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母爱的温暖,偎依在母妃的身边,和父王一起用饭,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若是自己的姨娘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也该含笑了吧?
“姐姐,母妃刚才说,过几天送我去家庙看姨娘,你说是真的吗?”婧瑶转身开始走路,言语中带着几分不真实的恍惚。
“母妃说话,自然是真的。”
“姐姐,你说,母妃为什么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因为我们是幸运的孩子……”婧玥伸出手,拉住婧瑶的手,自从婧琪被关进佛堂,婧瑶叫婧玥的时候,便不再是‘二姐’,而是‘姐姐’。一字之差,下人们都不觉得怎样,但婧玥的心中,已经品出了婧瑶的心境。
第二日,黛玉要和水溶一起出去,太妃使了徐嬷嬷过来,一再叮嘱,有身孕的人去参加白事,一定要穿朱砂红的中衣,所以黛玉便挑了一件朱砂红绣百子石榴的雪绮罗中衣穿在里面,外边穿了一件月白色绣浅粉兰花的轻纱褙子,浅蓝色百褶裙,青缎子掐金线绣双蝶的鹿筋底绣鞋。
长长地乌发松散的绾成低垂的发髻,碧玉长簪陪着南洋珠花,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清雅不凡。
水溶依然是管用的白色锦袍,腰里九孔玲珑玉带缠腰,脚上鹿皮短靴,因出门有事,所以腰上配了一柄家传短剑。给原本儒雅俊逸的他添了几分逼人的英气。
因为是路祭,所以乘坐的马车也是宝蓝色厚呢车篷,四角吹着素色流苏,只是车顶的滑盖却是杏黄色,其他的礼仪也都是亲王仪仗,气派的很。
马车里面十分的宽敞,丫头们都坐在后面的车里,这里面只有水溶和黛玉二人。车里放了冰盆,厚厚的呢子隔开外边湿热的空气,马车里面凉爽的很。黛玉只拿着扇子静静地坐着,因想到贾母从前对自己的点点滴滴,心情自然也有些沉重。
“玉儿,一会儿咱们悄悄地离开,先去城外的别院,好不好?”水溶见黛玉沉思,便说些不相干的话来绕乱她的思绪。
“嗯,都听王爷的安排。”黛玉淡淡的,转头看着水溶一脸的关切,反而不好意思,便把脚一抬,往后一靠,靠在身后的靠枕上,轻叹一声:“坐车真是累人。”
“嗯,等你把孩儿生下来,咱们就改骑马。”水溶笑笑,也靠过去,把她揽进怀里。
“昨儿晚上想着跟王爷说件事情,后来混忘了。妾身想把玥儿和瑶儿都认作嫡女,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水溶听了这话,有些惊诧,毕竟黛玉嫁入王府不到一年的光景,如今自己又怀了孩子,不像那些正房妻室常年无子才过继妾室的孩子的样子。于是不解的问道:“我们不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吗?”
“可她们两个也是你的孩子,如今她们的姨娘一个没有了,一个住在庵堂里,妾身总觉得,这对她们两个,都是一种伤害。反正两个人都很乖,跟妾身也亲近。不如就认了,以后跟我亲生的一样不分彼此,也算是对得起她们的姨娘了。”黛玉从小没有母亲教导,深知那种无依无靠的滋味,昨晚婧瑶依偎在她的怀里,又让她想起了自己无依无靠的童年。今日又想起贾母活着的时候,自己在她的身边得到的宠爱和受到的委屈,才深深地体会到,下人的眼睛里,嫡庶之分是多么重要。就算自己一直把婧玥和婧瑶两个孩子当亲生的看,若是不给她们嫡女的身份,王府的下人还是会分个三六九等,更何况自己的孩子也快要来到这个世上。她更加不希望孩子们之间,会产生哪些嫌隙,如水溶和水泫那样。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