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过后,天便晴转了,今日却又是大好的太阳,北王府里,残雪消融,黛玉正坐在暖阁里,听林彤回说贾府的事情。
林彤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手中捧着一盏茶,恭敬地回道:“王怀恩大人已经下令,让那位珠大奶奶带着贾环和贾兰两个未成年的男丁择日南下,奴才便派人给这位大奶奶送了五百两银子去,也尽够他们南下的路费了。另外奴才还私自做主,从绾苏楼里挑了几件冬衣给她们带上,虽然不是上好的,那些皮草也是难得的。给她们路上御寒用。”
“嗯,还有呢?南安王府没什么动静吗?”
“据王怀恩大人话里的意思,宝二奶奶怎么说也是南安王的妹子,这几天他们夫妇要去南安王府住些日子,等过了年,天气暖下来,万岁爷消了气,只再去求了恩典,说不定万岁爷准其留京居住也未可知。”
“这倒罢了,我们也不必操这些闲心了。”黛玉听了这话,便丢开了心思。
正说着,外边的家人回道:“王爷回来了!”
林彤便忙起身侍立,黛玉正要扶着丫头的手起身,却见水溶已经挑帘子进门,见了她笑道:“快来看看,我把谁给你带回来了?”
黛玉一愣,却见水溶身后闪出一人,一身浅灰色绣山水云纹的黑貂大氅,不及说话,已经对这自己拜下去:“下官王沐晖给王妃请安。”
“原来是兄长!你……”黛玉哭笑不得,早就认了兄妹,他一进门便拜自己,这算闹的那一出呢?
“妹妹。”王沐晖已经直起了身子,抬头看黛玉时,果然见她比原来气色好了人多,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脸上颜色虽然不是那般水嫩,但却更加圆润了,可见调养的极好。
“进门就行礼,这会儿又叫的哪门子妹妹?”黛玉笑着嗔怪道。
“呃……”王沐晖因见着黛玉,一颗心正沉浸在回家的浓浓情意之中,又被黛玉这番一说,顿时不知如何回话。
“行了行了,沐晖不回来,你天天的念叨,说外边冰天雪地,不知兄长饮食起居可有人细心照顾,如今他回来了,一进门你便给人家脸子,这可是兄妹该有的?”水溶笑着上前,挽着黛玉的胳膊,亲自扶着她去软榻上坐下,又转身请王沐晖坐。林彤方上来给水溶请安,和王沐晖私见。众人又寒暄了数句,林彤因还有事在身,便告退出来。
小丫头们来来回回,摆了慢慢的一桌子茶点,黛玉又一叠声的叫紫鹃把前儿皇上赏下来的大红袍冲来给王沐晖尝尝。又让厨房预备家宴,为王沐晖接风洗尘。
因黛玉问起王沐晖身边伺候的人,便说起了容氏,王沐晖感慨,黛玉也落了几滴泪,最后还是水溶把二人劝住了。王沐晖见黛玉伤感,也同着水溶一起劝了会子黛玉,黛玉方渐渐好转。又说:“这番回来,一定要给哥哥寻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伴在身边方好,若是王爷不管,妾身便去跟母妃说。”
水溶正吃茶,听了这话方含笑道:“我正想给你出这个主意呢,母妃素日里根几家王宫贵族之家来往甚密,你去托母妃打听打听谁家有适龄的女子可配沐晖兄,咱们去求了来也就罢了。凭沐晖兄如今这正四品的河务总督,谁还敢瞧不起咱们不成?”
“瞧王爷说的。”黛玉轻笑,知道水溶还在为耿延锋替霁云飞拒绝晴雯一事而烦恼,只是碍着他是秋茉的未婚夫婿,一些话又不好明说出来所以一直如鲠在喉。
王沐晖便又笑着推辞几句,自然还是大丈夫功业未成,不宜成家之类的话。
一时丫头们进来回话:“宴席已经齐备,请主子示下,摆在何处?”
“就摆在这静雅堂吧,省的咱们走来走去的。”黛玉看着水溶,用征询的目光瞧着他。
“这种事儿自然是王妃做主。去请轻庐和子詹来。”水溶笑笑吩咐边上的小丫头们。
众人便忙着去请人,一时云轻庐和子詹先后而至,水溶便在静雅堂的正厅里带着众人入座,黛玉只在十二扇苏绣山水字画的屏风后面单设一桌,陪着说说话而已。
王沐晖和云轻庐也算得上是患难之交,所以相谈甚欢,云轻庐问起自己离开之后的诸多事情,王沐晖一一说来,倒把边上的子詹给听住了。
一顿接风宴足足用了连个时辰,直到云轻庐和王沐晖都有些醉了,宴席方散。黛玉命人扶着二人去内书房歇息,又叫人送了醒酒汤去。方看着丫头们把杯盘都收拾下去,紫鹃和素心扶着水溶,送到东暖阁的榻上,给他喂了醒酒汤,让水溶也躺下歇息。
黛玉看着醉醺醺的水溶叹道:“你们这些人,早晚让酒误了你们的事儿。”
“不会,也就是在家里,在别处,我们可都不敢贪杯的。”水溶说着,握住黛玉的手腕,把她控制在自己身边,不许离开。
“王爷一身酒气,别拉着妾身了。切身是受不得这个。”黛玉被水溶火热的手握着,心中突然慌了起来,总预感着似乎要有什么事儿发生。
“玉儿,你陪为夫坐在一会儿。”水溶固执的不放手,却把黛玉往怀里拉。
“哎呦,别闹了。”黛玉惊慌,转身看时,屋里的丫头全都躲出去了,一个人影儿也没有。此时下午时分,天还亮着,只是夕阳的余晖金灿灿的,把窗户纸都染成了橘色。四下里静悄悄的,暖阁中氤氲着熟悉的幽香。因为屋子里有地龙,黛玉如今重身,又厌烦穿的厚重,所以只穿着薄薄的丝绵小袄,腰下系着宽松的烟水色长裙。此时坐在水溶身边,却还觉得脸上发烫,似乎靠着一个大火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