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书撇一撇嘴,单指指向风离澈胯下的黑色骏马,叹道:“瞧见没,就是那匹马儿。名唤‘阿尔图’,是太子自己一手驯养的,据说连喂料之事都不曾让太监假手。你瞧那毛色光鲜顺滑如一匹黑缎,宁王其实并不是骑术不精,只是实在没有比这‘阿尔图’更快的马了。”
“‘阿尔图’,好怪的名字。”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烟落夹起面前一块鹿肉,慢慢嚼了。她知晓琴书十分担心,在琴书看来,今日这局赛马只怕宁王是输定了。
“‘阿尔图’听说是昔年皇后叶玄筝族人对月亮之神的称呼。”琴书神色黯然道。
此时,风离御也骑了一匹赤红色的马缓步入场,其余一众人等皆是到位。一时鼓声震天,但见数匹马儿脱缰疾驰,那“阿尔图”似离弦之箭一般飞冲出去,身后扬起一道漫天滚滚黄沙。
到底是匹千里宝马,果然不同凡响。一圈下来,风离御所骑的赤红马始终落后三步远。
瞧着这样的形势,琴书眼中不免失望之意更浓,干脆低头吃起菜来,不敢再瞧。
烟落不是心中不急,只是她瞧着风离御神色自若,俊眉飞扬,奔驰的疾风鼓起他宽广的两袖,如同插上两翼腾飞的翅膀,直欲冲上蓝天。她目不转睛地瞧着,越是劣势,她相信越有转圜之地。
还剩最后一圈时,风离御所骑的赤红马离风离澈的黑马“阿尔图”已有五六步之远,眼看着便要输了,席上几名妃嫔也不再探头去看,只懒懒道:“胜负早就分明,有什么好看,还不如饮酒。”
莫寻往前探身一步,丹凤眼如豹子般锐利眯起,沉声摇头道:“未必!”
只见风离御迅速从袖中抽出一条铁鞭,银光在落霞之中一闪,直晃人的眼睛。他的手猛力一挥,铁鞭已是甩上赤红马儿的后臀。那马儿吃痛,骤然狂命奔起来,终于在终点之前超过了“阿尔图”。
一名妃嫔已然尖声叫起来:“天啊,竟是宁王胜了。”声音满是惊叹与不信。
其余妃嫔齐齐翘首朝席下望去,有的是一脸悔意,直懊恼自个儿没有坚持看到完,以至于错过了精彩的一幕。
“旁门左道!”莫寻妖媚的脸在霞光中闪过一丝不屑,冷声道。
“兵不厌诈,且,胜者为王。”烟落淡淡哼了一句,算是应了莫寻之话。将手中茶盏轻轻凑至唇边,饮啜一口,一派悠闲趣雅之状。自古从来是胜者为王,谁会去细究中间过程?再者,莫寻自个儿不是最善旁门左道,构陷他人,如今却在这五十步笑百步。
此时那受了伤的马儿,冲过终点之后,仍是一个劲的跑着,又是跑了一圈,但见风离御用力一扯缰绳,那马儿长长嘶鸣一声,双蹄凌空腾起,直立起来,欲将他掀下马来,只见他又是一个利落的驯扯,勒住马头,那马儿终是被制服。
他一个利落翻身下马,落地如燕,彼时天空彩霞流丽七彩,似云锦铺成而下,而他,就仿佛自天边的晚霞中缓缓朝观武台走来,一袭枣红骑射服与天融为一色,极是炫目。
场上顿时掌声如雷,震耳欲聋,在山谷间不断回荡,直教烟落的耳朵都震得生生的疼痛。
琴书亦是一脸欢喜得站起身直鼓掌,神情雀跃不已。
远远望着他飘逸俊朗,融入霞光之中的身影,她杏眸微眯,又是低头饮了一口茶水,杭白菊香清凉入肺,极是巧妙的掩去了自个儿同样兴奋的神情。她就知道,他不会坐以待毙的。输了射箭比试,赢了赛马比试,眼下又是平手。
一切,皆看明日的狩猎比试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突然起了一阵山风,风虽不甚大,却已是吹得满园子的花草树木簌簌直抖,落英纷纷,大有越来越猛的势头。
当晚,内监一一上园子传话,司天监莫寻向皇上进言,明日傍晚后不期将有暴风雨侵袭,是以所有人等必须在落日前全部撤离御苑,回到皇宫之中,而祭天仪式与狩猎比试便于一早举行,中午结束。是以御苑之中几乎所有的宫女内监全都去了御苑中靠近猎场的空地之上,连夜布置,搭建祭天台,摆设陈列桌席等等。
次日,天方蒙蒙亮,依稀听见窗外似乎风声未止,仍是扑腾得屋檐之上的风铃叮铛作响。烟落此时已是整装梳洗完毕,今日是颇为重要的祭天仪式,昨日皇上身边的掌事嬷嬷特地前来关照了她,必须着最正式的三妃服制。
是以她天未亮,便已起身打扮,挑了一袭桃红底子的宽松交领长衣,玫瑰色镶金抹胸之上是雪白莹润的珍珠织成的月季花,长长的彩花笼裙,直显得她肤光胜雪,华美轻艳。
远处似有沉沉的号角之声响起,低靡破空,听得直教人心中发闷,这是催促众人于祭天台集结的号角之声。
烟落步出园子,彼时东方已是泛起一片鱼肚白,其上似扯破了一条狰狞的血口子,红的有些诡异。一夜风不止,吹得满地的落叶残花,随风起舞。
走到了祭天台时,一众人等已是陆续到齐。皇帝已然端坐于九龙腾云檀木龙椅之上,梅妃、曹嫔各自坐在皇上身侧,风离御与风离澈及风离清三位皇子亦是立于祭天台之上。
今日风离御穿着一袭纯黑色有些类似软盔甲的骑射服,护肩、护甲、护肘、护膝一应俱全,修长的手指之上甚至还套着纯金的护指。此时的他看起来是威风凛凛,器宇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