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之人,似是焦急异常,什么也顾不上了,连连又是唤了两声,“皇上”。
烟落自眩晕般的迷堕中微微举眸,用力挣脱了他,劝道:“御,许是要紧的事呢。”言罢,她已是自他怀中跳跃落地,飞快地躲入九转屏风之后,她这般衣衫不整的样子,要是再教人瞧见了,可不想活了呢。
隔着九转屏风,她隐隐听见风离御恼怒的低喝声。
“傅将军,你最好是真有急事,不然朕一定将你大卸八块。”
男子低沉而又焦急的声音,字字传入她的耳中,“皇上,大事不好了,南漠国已是挥兵北上,青州全线烽火告急!”
烟落倏然一惊,这南漠国在此时出兵,令他们腹背受敌,也不知是何意?
青州,是与南漠国接壤的一处偏僻小城,这里是一处兵家必争之地,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且有落雁山天然横亘于天地之间,亦是一道如铁锁屏障的关隘。
只是,如果落雁山一旦被南漠国攻破,风晋皇朝的城防便如铁齿被断,南边门户等于彻底暴露在南漠国铁骑的骁勇之下。原本风离莹出嫁至南漠国,听闻嫁的是南漠国主胞弟的世子,如今已是封了诚王,很是尊贵。有着联姻这样一层关系,按理南漠国不应当在此时出兵才是。
且风离御前一阵子一直把精力放在围攻晋都战事之上,力图收复疆土,亦是因着夏北国与慕容成杰的合作而费了不少精力与兵力,难免对南漠国有所松懈,不想南漠国竟是趁着暮春万木复苏,粮草充足之时,挥兵北上,直攻青州。
军营之中,似处处弥漫着滚滚战场硝烟,戒严巡防比平日增加了数倍,通天的火把总是彻夜燃烧着,整个空气之中满是令人焦灼的松香味道,人人脸上都有着抹不去的凝重与深深的忧惧。而风离御已是另行搭建了一顶军帐,与烟落所宿的皇帐,相隔不远,专供商议军情大事所用。
战事吃紧,南漠国突然来袭,风离御只得临时改变策略,对晋都围而不攻,分出一部分兵力死守青州。这样一来,无疑又是给了慕容成杰喘息之机。可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
他愈来愈忙,长长昼夜不眠不休。
烟落每每立在皇帐前,瞧着风离御在不远处的军帐之中,与众位将士彻夜商谈。自晨曦初露到日光当顶,再看着金乌坠地,彩霞满天,直至渐渐夜幕降临。她总是静静的等待着他,瞧着他忙碌的身影。她不懂军事打仗,自己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只能看着他日渐心焦却无能为力。
这日,她终于等到了一众将领商议过后离开了军帐,便端着一碗煎了半日的莲心薄荷汤往他的营帐中去。
入内,只见他正盘腿坐在一个蒲团垫子上,案头堆积满了如山的卷宗,身侧不远处的帐帘卷起,有阵阵晚春的夜风带着草木的清新自他面上拂过,那种郁结之气便如山雨欲来时的重重乌云凝在了他眉心,久久不肯散去。
他的声音有无限疲倦与疏懒,略略抬了抬眼皮,见是烟落,凤眸微微亮,一臂将她搂入怀中,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道:“烟儿,你来啦。”
她款款温言道:“御,炖了些凉茶,与你静心平气的。”
他清爽温润的气息包裹着细碎的吻缓缓覆盖上她,低声呢喃道:“烟儿,只要你在我身边,如何会心浮气躁。我很好,你放心。”
她环一环他的脖颈,温婉一笑道:“御,茶快凉了,快些喝了罢。”瞥一眼他案几之上堆积如山的卷本,不禁微微蹙眉,他一定累极了,却还如此不愿她担心。
轻轻凑近,伸手为他轻轻揉搓着太阳穴,她又缓缓道:“我只陪你一小会儿,不会说话打搅,你且忙正事要紧。”
他轻轻“嗯”了一声,取过凉茶一饮而尽,搁下白玉茶杯,他一手撑起额头,继续低头钻研手中的卷本,看起来似是地形兵法之类的书籍。
烟落自身后凝视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久久不能移开视线。心内五味翻滚,心疼之意在身体四处缓缓游移,他身在帝王家,才会这般辛苦罢,要操心天下苍生之事,外人只知道身为皇上尊贵无比,能呼风唤雨,可谁人知这万丈荣光背后的操劳与无奈。
她转而轻柔地替他揉捏着两肩,隔着薄薄的衣料,他的肌肤有着温热的温度,渐渐暖了她的心。他的身上有着熟悉地令她迷醉的龙涎香,那样的香气似随着她的抚触渐渐融入自己的肌肤之中,满心满肺皆是舒心的喜悦。
也不知过了多久,烛火幽幽跳动,蜿蜒的烛泪那暗红的颜色浓郁地似要流淌下来,只是那光影已是渐渐淡了下去,将他们的身影依依投映在了青色的帐壁之上,交叠一处,仿若同一个人般。
烟落见风离御长久保持着一种姿势,没有动静,不由好奇地探出身去瞧,旋即唇边绽放轻柔一笑,只是这样的浅笑之中带着几分心疼之意。
原来,不知何时,他竟已是睡着了。狭长的凤眸紧紧闭合着,如羽双睫轻轻颤动,安稳恬然仿若一只白鸟安静收拢双翼,正栖身小憩。他的脸色不甚好,俊朗的面容之上有着微青的倦容。
她将他的手轻轻平放搁置在了案几之上,他的头便顺势枕在了臂弯之处。俯身去仔细看他的脸,心下一软,手指眷眷抚上他的眉,他的面庞。忽觉手上一紧,风离御已是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可依旧是闭眸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