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上有涔涔汗水滑落,那样冰凉的一滴,倏然滑落至她的纤长的脖颈之中,只觉全身都凉透了。如今,她似乎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南宫烈是她的父亲,那风离澈无疑就是她的哥哥,那澈的心中会有多么痛苦?可若是南宫烈不是她的父亲,那会不会是风离天晋?那就更糟了,转念一想,又隐隐觉着不对,自己与风离御已是有了一双孩子,如今她又是有孕,不可能是兄妹的。应该便如南宫烈所说的,司凝霜从来都不愿生下风离天晋的孩子,一直以麝香避孕。只是……
她伸手拧一拧眉心,无法再继续想下去了,头痛欲裂,目前似乎只有找到司凝霜,才能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
风离澈一臂揽过她,径自替她揉起眉心来,动作极是小心轻柔。
烟落心内一震,下意识地闪躲了下,如果他们真是兄妹,实在不宜有这样亲密的举动了。
风离澈却徐徐笑了,笑得那样浅淡,好像初秋阳光下恬然舒展的一片树叶,长眉一轩,他依旧是霸气地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烟落,你在担心着什么?你不会是我的妹妹。”
“为何?”烟落惊疑地望向他一脸的镇定,除了平静还是平静,没有丝毫波澜起伏。他就一点都不担心么?
“因为,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他嗤笑一声,靠她更近一些,肆无忌惮地卷起她额边一缕垂落的长发,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了手指上。
烟落姣好的面容不由一黑,世间哪有这般霸道的人,这样严肃的事都可以由着性子而来,心中有些微恼,她刻意将他隔离得远些,只闷闷不语。
风离澈厚实的大掌轻轻拂过她瘦削的肩头,柔声劝慰道:“你一整晚没睡,赶紧去休憩一会罢,起来之后别忘了赶紧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烟落抬眸望入他深邃不见底的眼眸之中,益发地疑惑不解,“要去哪?”
他轻轻抚顺自己微皱的袖口,翻起内里的金边,那样华贵的光芒四射,令人一阵眼晕目眩,他勾一勾唇,入鬓长眉轻轻一挑,道:“自然是去晋都,难道你不想回到他的身边么?”
言罢,风离澈已是大步离去。
“晋都……他……”烟落当即怔忪在了原地,久久无法言语,霍然向前跑动了两步,大声向着他的背影喊道:“澈……”看他猛然回首,有温暖的神色,心中忽然生了一缕宽慰的微笑,柔婉道:“谢谢你!”
他颔首,旋即转首离去。
飞快的转回头,只在一瞬间恰到好处地遮掩了他唇边泛起的一点黯淡的笑意,逐渐苍凉而哀伤。
哪怕心中的痛楚已是泛滥,哪怕那样的剧痛已是腐蚀了他的四肢百骸,痛不可言。他也不愿在她的面前表现出来,他已是深陷其中,又何必徒增她的伤悲与困扰呢?
他坚信,她不会是他的妹妹,因为他对她从未有过亲人般的感觉,有的从来只是爱。不论结果如何,在他的心中,她永远都是楼烟落,永远都不会是他的妹妹。即便是,在他的心中,也永远不是。
他已经决定,带着烟落一同出征晋都。因为,他只能放手,三个人的痛苦,总有一人要退出。昔年南宫烈便是放不下心中的执念,不愿放手,才致母后与司凝霜那般非要致对方于死地,往事如镜,明鉴于心,难道,他还要重蹈覆辙么?
也许,终其一身,他只会孤凉高高端坐于那冷硬的王位之上,可是,只要她快乐,于他便是足矣,别无所求。
所有的苦痛,就请结束于他的退出。
风离御,还君明珠。
如今的他,也只能这样做了……
风晋皇朝,永定二年,十月初一。
早晨,整个天地还是平静的。当太阳从白色的山峦间腾跃出来,将耀眼的光芒射向大地的时候,突然间,百门西番火炮怒吼起来。霎时间,闪电轰鸣,天崩地裂,大地都似在剧烈的爆炸声中颤抖了。
风离御的第五次攻城,便在这样一个日光晴好的早上拉开了帷幕。等待攻城的消息,是异常焦灼的,烦躁的,他已是在晋都城外临时搭建的皇帐之中来回踱步,不自觉的,英挺的眉毛已是拧成死结。
如今,已是第五次攻城了,想不到慕容成杰固守天险狭关,竟是如此难破城。想当初,父皇风离天晋是自内部瓦解晋都,攻入城中未费得一兵一卒,而如今他收复都城,竟是这么难。时至今日,用上了西番的火炮,他已是倾囊而出,若是再强攻不下,只怕半年之内也缓不过气来,将再也无力发兵攻城。
成败在此一举,他如何能不急?
巨大的爆炸声,不绝于耳。神情益发焦灼,心念不宁,他疾步步出皇帐,凝眉向不远处的被滚滚浓烟所覆盖住的晋都南城门望去,大量曲射的火炮,密集得就像一群群抱起翅膀的黑色鸟儿,在空中划出千百道黑色的弧线,继后就朝城里一头扎了下去,接着又是一阵连珠炮的爆炸声。
银牙暗咬,他已是将拳头捏的“咯咯”直响,从天亮便开始攻城,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攻破城门的消息,慕容成杰行兵打仗多年,十分老辣,果然很有一套。
一串“嗒嗒”的马蹄声,自身后急速奔来,转首间,但见楼征云已是飞身下马,疾步上前,面色带喜,躬身道:“皇上,南漠国出兵相助,由尉迟凌在青州接应,十万大军如今已是抵达晋都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