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漠国,风离澈?”风离御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望向楼征云,确认道:“征云,你确定他是相助我们攻城的么?那他的大军是如何入关的?这么重要的事边关城防怎么现在才来报?”
楼征云拱一拱手,挑眉道:“皇上,事出紧急,此事由尉迟将军于边关青州亲办,兵贵神速,南漠大军他们未带任何辎重,与前哨轻骑兵同速,日夜兼程,是以没有前哨先行通传,如今已是一同抵达,因着今日皇上攻城,便直接奔了晋都城下,我特赶回来通禀一声。”
秋凉的风夹杂着浓烈的火药味,冷冽的拂过风离御微微凝滞的脸庞,竟是温热的感觉,风离澈竟然肯出兵相助他收复疆土,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在此之前,风离澈还出兵压境,令他腹背受敌,此刻却是大相径庭。
少刻,但听得身后马蹄声如奔雷席卷,扬起尘土丈余高,一时也难以分辨究竟有多少人,前面十二骑人马奔到风离御所在的皇帐跟前三十余步,拉马向两旁一分,最后两骑从内中翩然驰出。
为首一名男子黑袍随风飘厥,如一只鼓起翅膀的巨大黑蝶,神情孤冷如掠过冬日山顶的寒风,令人望而生畏。身旁一骑之似坐着一名白衣女子,南漠国特有的纱质衣料,贴身而又飘逸,微微有些透明的纱质,几乎看不出颜色的银线绣了疏疏的莲花,在猛烈的阳光下反射出一点清灵的光泽,令她整人人恍若置身梦幻之中,正是烟落。
风离御神情闪过一丝恍惚,秋风卷起他青色的素袖飘扬若水,转首,朝身边的楼征云微微一笑,凄凄道:“征云,我又在做梦了,总好像烟儿就在我的面前。”
楼征云眼中看的真切,旋即背向风离澈与烟落,伸手扣一扣他的衣襟,揪心道:“皇上,的确是烟落,是她,是真的。”
此情此景,烟落已是心如刀绞,什么都顾不上了,翻身下马便奔入他的怀中,微凉的小脸贴上他温热的胸口之时,方才有了几分真切的感觉,心中的思念与难以诉之于口浓烈的爱意化作近乎撕心的哭声,涟涟泪水已是克制不住地奔腾而下,瞬间便染湿了他的衣襟,晕化开去,凝成了朵朵白莲。
风离御依旧难以回神,如置身梦中般,薄唇微启,伸手去抚她精致如玉的脸庞,眸光似没有焦距一般,缓缓道:“烟儿,真的是你么?我每日都要在梦中见上许多次呢。”这样的重逢,过于突然,令他一时间无法分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原以为风离澈那般固执孤傲之人,是绝不可能轻易放手的,而他与她,今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烟落见他一脸怔仲,痛在心中,如无数芒针深刺,一别两月,他清瘦许多,脸色也有些微苍白,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眸更深地凹陷在眼窝之中。
泪水更是无声无息的滑落,落在他的手背上有着灼热的温度溅起,她低低泣道:“御,真的是我,是我回来了。”柔细纤白的小手,轻轻覆盖上他微凉的手背,感受着他的怔愣与僵硬。他是这样的惦念着她,心中有一丝甜蜜缓缓蔓延,渐渐覆盖了唇边的涩意。
他伸手,温柔地拭去她的泪珠,轻怜蜜爱,将她拥入怀中。此时此刻,她置身在他的怀中,那样熟悉的香味,那样熟悉的触感,才终于有了几分真实感。
抬眸间,却瞧见风离澈正端坐在高俊的马背之上,一脸漠然地瞧着他们,看似面无表情,只有那勒紧马儿缰绳的手愈收愈紧,轻轻颤动,昭显出他此刻的窒闷与压抑。他们情深如斯,而他真真是多余的,他的放手,原是再正确不过了。
风离御自觉有些失态,忙松开烟落,轩一轩眉毛,目光倏地温软下去,轻声唤道:“二哥,谢谢你……”
语未毕,只见风离澈已是利落翻身下马,衣袍卷起无尽秋风,带着几许枯黄的落叶,扑至他们的面上,微微的涩,微微的凉。
那样一声亲切的“二哥”的称呼,令他心中微微一动,有说不出的温情四溢。
有多久,没有听到过风离御这般唤他了,时光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彼时司凝霜尚且身处冷宫,他们则是一宫之中长大的兄弟,朝夕相处,一道习字,一道射箭。而这样的兄弟情分,终是随着他的母后去逝而不复存在。
而他们,亦是愈走愈远,直至彼此不能相容,直至朝堂争斗,直至兵戎相见。即便是见了面,他从来也是一声冠冕堂皇的称呼“二皇兄”。
如今,他们已是没有了血缘关系,风离御却仍旧称他一声“二哥”,他冷硬如玄铁的心中,其实不是不动容的,仿佛昔年一切点点滴滴的怨恨,皆融在了这样一声至亲至切的呼唤之中。是了,毕竟他们曾经是一同长大的兄弟。
可长久以来的一贯清冷,令风离澈依旧是面容僵硬,他只寒声道:“你不必言谢,我只是替自己收拾叛徒罢了。”言罢,他深深瞥了一眼烟落,俊颜浮过一缕涩然,开口道:“至于她,爱你至深,我只是不忍她伤心落泪罢了。”
风离御轻轻扶着烟落素白的肩膀,半是无奈半是感慨,“二哥,无论如何,谢谢你将她送回我的身边,亦是感谢你出兵相助我攻城。”
风离澈径自解下肩头黑色披风,朝马上一甩,也不看向他,冷哼道:“风离御,你给我听好了!好好待她,若是再教她伤心,亦或是再令她愤然毁容之类,我定率兵踏平你风晋皇朝的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