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凌在看见烟落之时,眸中划过震惊,却很快的回复平静,只拱手作揖,与风离御眼神交汇。一行人便这么浩浩荡荡的出发。
直到此时,烟落方感觉到事情的庄肃,起先她与风离御一同赶路,虽十分辛苦,可更像是游山玩水。而如今,威风凛凛,整装齐步的皇家卫队,多少让她心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如此正式的排场,她一介女流,无功名在身,亦无谋略可策。那带上她一同前来,有何意义?
盈盈眼眸瞟向一旁的风离御,含了狐疑之色。
却只见他眼底幽暗若寒剑一闪,渐渐变冷,冷若九天玄冰一般,激起无数锋芒碎冰。
马车缓缓驶过州界碑牌,赫然红色的“岐山”二字映入眼帘,果然是走的岐山路。
忽地几许疑惑从心底闪过,脑中方才回忆起和七皇子相识的种种,如果说从一开始他的目的便是利用她来对付慕容傲,那又为何要纳她为妾?对付慕容傲,他会那么轻易的放弃么?还是说……
没有上锁的书房,随意放置的机密文件,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是她,反中了他的计?
心中惴惴如大鼓一锤锤用力击落,只觉得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额头有冷汗涔涔滑落,冰凉一滴,忽然滑落到颈中,竟不觉得凉,方知自己身上也早已骇得凉透。
如果是这般,那么会身置危险的,是她的傲哥哥!
愈走愈是颠簸,山势险峻,景观雄奇,峰险林茂,群山峰峦的峡谷之中,直到眼前出现了一条仅容五人左右并肩或是一辆马车通过的狭路,路的两侧苍山对峙,劲松苍翠,怪石嵯峨。
忽然间,山头之上如新笋矗立般冒出丛丛黑衣之人,手中各持弓箭,喊声震彻山谷,回响不绝,烟落只觉得自己耳膜都要被震破。抬眸间只见风离御唇边勾起凉薄笑意,漏出几分凛冽的杀意。
她只觉得心像是被一只强劲的手用力生生拽至胸口,无法呼吸……
“颠覆天晋,日月天下!”
如海潮般的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一众黑衣人,穿着打扮整齐一致,额头系了一根三指宽的黑色丝带,明黄色的太阳纹绣其正中,耀眼夺目。
他们显然是经过正规的训练,层层递进排阵,一道道弓箭如冰筑的银墙般透着凛冽的寒气,占据优势地形,此时烟落他们的皇家卫队看起来不过是瓮中之鳖。
“摆阵!”只听得尉迟凌一声号令,只一瞬,卫队们已是张开手中盾牌,迅速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
第一波如急雨般的箭矢飞速而来,根根都折断在了如铜墙铁壁般的盾墙之上,折了一地的羽箭,凌乱不堪。
未待第二波弓箭上弦,尉迟凌突然发出一声长号鸣声,盾牌之中的缝隙竟是齐齐伸出百数杆铜管状物,“砰”,“砰”,“砰”的震天响,火红的光焰冲着黑衣人直去,落地开花,将郁郁葱葱的山头顿时炸出一个个半尺深的小坑,空气中弥漫着滚滚白烟,刺鼻的硫磺味熏的人眼中一阵酸涩,竟是欲流下泪来。
黑衣人中有数人被砸中,一时间鲜血直流,面目全非。慌了人心,整齐的列队已如散沙一盘。
“西番的火炮!”一直于车帘之后注视着外边情况的烟落,惊呼道。
“你知晓?”风离御一惊,脱口问道。火炮非常少见,天晋皇朝并无此物,这还是前不久天晋皇朝与西番国交好,互通使臣,送去黄金白银珠宝无数,才换来了这么一百多杆火炮。连禁卫军都不识得此物,火炮响时,直以为是妖孽临世,人人避之不疾。想不到她一介闺中女子,竟是识得此物。
“左善的《列国游记》中曾看见过此物的介绍,据说可手持,威力可敌数百精兵。”她简略地答道。一颗心簌簌直跳,她担心,这不知是不是傲哥哥的人。想来风离御设下此计,看似是自己受困,实则想借火炮将对手一网打尽,不失为上策。
方才,她听到黑衣人高喊,“颠覆天晋,日月天下”。既是颠覆天晋皇朝,应当不是二皇子的人才是。心中疑惑,口中已是问出:“七皇子,何人伏击我们?”
“日月盟,你可曾听过?”风离御挑眉道,眸中含着欣赏之意。
“未曾。”烟落如实答道。
马车之外,三阵火炮过后,二路人马已是奋力厮杀在了一起,你来我往,血溅当场。明显是皇家卫队占据优势,对方已乱阵脚,尉迟凌指挥自如,如行云流水,根本无需风离御操心。胜局已定,他放下车帘,心情大好,俊眉飞扬,道:“其实我天晋皇朝原本非中原人士,乃是漠北之人。当年天下混战,父皇开疆辟土,浴血奋战,方有今日之成就。然而以少治多,中原人士多有不满,是以自己组建了这么一个日月盟,专事反对天晋皇朝,匡复旧国,多在凉州、灵州一带行事。日月盟中日宫皆是男子,月宫皆是女子。”他向烟落详细叙述道。
月宫?烟落隐隐忆起那日宴席之上行刺二皇子之人,据尉迟凌所言,手臂处有一弯月型标记,便是月宫之人。当时,她以为是风离御一手安排鸿门宴,欲置风离澈于死地,月宫之人袭击的是二皇子,而如今,这些黑衣人额头之上系着金色太阳,分明是日宫之人,却是袭击的七皇子。想二皇子与七皇子之间,虽兄弟嫌隙,争夺皇位,但应不至于与日月盟有牵连,做这等有损天晋皇朝安危之事。如是,这也应该不是傲哥哥的人了。想到这,她心中有巨石落地,掷地有声,陡然松懈了神经,方才觉得五指已是瘫软疲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