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袁宝华文集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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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乾安半月群众运动的经验

(1946年8月9日)

从全县扩大干部会闭幕到现在已整整半个月了,由于会议一再强调大胆放手发动群众的方针,并讨论了“如何发动”与“怎样才算发动”等问题,工作干部和与会的农会积极分子提高了热情与信心,一回去就斗争起来,半个月来到处都闹得轰轰烈烈,群众算真正地“运动”起来了。斗争规模之广,群众热情之高,都远非各区领导同志的意想所及。安字区在开会回去后四天之中,全区群众(个别边缘井子不计)已普遍做到撕破脸,我工作干部则是到处放一把火,然后完全放手由群众自己去干;农会自动捉人罚款缴枪分地分粮分牲畜;地主富农完全软下来,加上政府催征公粮草代金及地照验讫费,逼得他们走投无路,“自愿”把土地房屋牲畜送给农会分配。农民翻身起来,就不按我们干部所安排的道路一步一步走,自然地越出了轨道,甚至过火地侵犯了中农利益,把大种地户一样看待,有的同志有点恐慌了,打电话来说:“他们乱搞起来,简直掌握不了啦!”8月2日安字区召集各屯农会负责人开会进行政策教育:第一,不侵犯中农利益;第二,先打击最大最坏的;第三,没收财产要留给中农生活资料。这一期间侵犯中农经济利益的情况虽然还在个别屯子里发生,但都是些家里人当过警察、屯长、劳工队长、地主狗腿子的中农(像这样的个别坏中农仍是要斗争)。群众无理乱来的还没有,同时还留够了他生活需要的,没有搞得很苦。

赞字区基本上已推平了土地。现在还有占有土地一百垧以上的地主一个和一百垧以下的地主一个,但他们已请求农会接收他们的土地和牲畜,马上就要分配。敢字井三家小地主的土地早已分掉了,西半部土地推平得早,地主送地给农会分配,东半部因为我工作干部顾虑财粮收入,没有让农会马上接受土地,迟迟未能推平。有几个屯还正打算把全屯土地牲畜(中农的在内)统起来,大伙均分;我们干部提议把中农除外,他们已接受。

赞字区举办了五天的乡干部训练(2—6日),乡政权已建立起来,全区分五个乡,乡长、副乡长、指导员都是当地农会领袖,多数也都是新党员。乡以下的屯牌长已取消,由农会完全取而代之。各屯农会都有比较宽绰的办公处所。户口、土地、牲畜、车辆、清算物资、出差、征收等都有比较详细的登记。有些农会已成立小型合作社。区农工会已成立。敢字井群众领袖马生同志当选为会长,副会长、委员都是各屯群众领袖,马生还兼任一个乡长。到昨天为止,全区已有快枪86支(区工作人员的13支在内),各屯都有自卫队,快枪编成快枪班,每天一早一晚两遍出操,夜晚查更放哨,好多屯子已取消原大户雇的更官,干脆自己打更,坏人私逃和牲畜走私大大减少。安字区连日查获私逃车辆及走私牛马四五起之多,赞字区屯子里插着红旗,农会会员臂膊上缠着红袖章,从屯里来的人都说:“乡下可热闹啦!”

鳞字区一回去就召开农会代表大会,成立区农会,大家热情非常高,把全区划为五个联防区(乡范围的),区干部分头负责领导,并提出竞赛。其中三个联防区领导人都是新干部,都颇有信心。四五天的工夫已全部做到撕破脸。东部井子私地大部已分掉,这时发现了一些干部作风不好。区长兼区委书记杨檄中同志立即召集所有脱离生产的新老干部进行思想检讨,3号开了一天会,开得很好,好多干部检讨还很深刻。在屯子里工作有贪污腐化的、地主送礼的、企图发洋财的都已反省。大家下决心纠正并赌咒再不做这种事。区农会委员赵才是鳞字区的功臣,拼命保卫过区政府,他卖过公家子弹、贪污马匹,斗争地主时乘机发洋财。这次不肯坦白反省,经大家揭发方才承认。大家讨论决定给予处分:委员退职,坐禁闭两天。赵才说:“我决心改过,以后再犯自己就拿枪打死自己。”说了就自动跑到禁闭室里去。

道字区四个区干部,各领导七八个井子分头并进,道字井附近几个屯子,已做到每户都有一两匹马、一两头牛,群众热情很高,这几个屯子过去一个月仅收获15支枪,这次会后三四天就搞出来17支藏枪。

农会订了红、黑册子,会员写入红册,其余写入黑册。地主富农恐慌起来,情愿献地给农会均分,要求允其入会。

让字区分路南、路北两块,路北工作有基础,即以海字井为重点深入斗争;路南只经过赞字区工作组“扫荡”一次,没有基础,群众要从新发动,还要开辟工作。海字井农会干部领导干得好,不是少数积极分子在前面干,而是组织和发动群众进入斗争,不让他们袖手旁观,真正做到群众与地主撕破脸。3号以前海字井已发展了5个党员,并建立了支部。

所、兰两区工作基础较差,这次会后开展也很快,到3号为止,兰区只剩下5个屯子还没有工作,兰区西部边境有安广、开通过来的胡匪七八十名,10日之中游击3次,群众工作受了一些影响。所区还有两个屯子可以作为典型,现王枫同志正在该区搜集整理材料,加以总结,准备在代表大会上报告讨论。

城区政府已建立,并招待全县各界镇长。组长都已改造,总工会枪毙恶霸后,有毛病的人纷纷搬家,连中间分子都恐慌起来了,加以屯子里的农建会纷纷进城算账,弄得人心惶惶,坏人乘机造谣,说不参加建国会的都要清算。政府职员已有逃亡(电话局主任已逃),夜里很多人家偷运东西到处藏匿。3号由总工会发通告约法三章:第一,已清算者不再清算;第二,无毛病者保证不清算;第三,有毛病者应自动到工会坦白,轻者不予追究,重者亦宽大处理。近几天人心渐安。

这一个月中群众运动的特点是:

第一,以清算斗争为主要斗争形式,很容易把群众哄动起来,并和地主富农面对面地斗争,过去多数是和平分地,公家给、群众受,公开矛盾少,斗争不尖锐。

第二,真正采用了大胆放手的方针,包办代替、命令恩赐的现象已不多见。

第三,群众真正自动起来分地分家,捉人罚款缴枪缴马,真所谓“为所欲为,一切反常”。清算范围已涉及县大队的一些班长和战士(大都是富农子弟,还有做过警察的)。

第四,地主富农迫于清算威势,“自愿”送出全部或大部土地房屋牲畜等给农会。

第五,群众已普遍与地主富农撕破脸皮,并普遍收缴了他们的一切枪支,农会在屯子里已掌握一切、统治一切。

第六,采取分区领导全面负责的方法,区干部分工各掌握一个乡范围的地区,增强了干部的责任心,工作上深入指导,效率大大提高。

第七,个别地区及时地进行了政策教育和干部思想反省,纠正了一些偏差的发生和发展。

第八,斗争中改造了一批不称职的农会领导者,安字井的老邱和周、鳞、翔等井的会长都被群众罢免,周字井会长袒护地主被群众斗争,自卫队长上去摘下他肩头的枪,并告诉他:“你不干好事,就不配背这支枪。”

群众运动中的几个偏向:

第一,侵犯了中农的经济利益。除了鳞字区自称未侵犯中农利益外,各区大部侵犯了;个别地区如安字区,还相当普遍地侵犯了;中农多半没有参加农建会,群众运动一起来,凡是“大户人家”,所谓有牲口、有地的,大都是先被打下去,中农也有挨打的,没有入会的人都恐慌起来,剩下的中农也有送牲口送地给农会请求庇护的(赞字区就有中农送地)。让字区大遐字井群众把8家种地户(包括富农中农)放在一起斗争,要他们合出4支枪、2匹全鞍马、80匹大布,中农被迫出卖耕马,余马已不够套一副犁杖。

第二,一些地区积极分子脱离广大群众,积极分子眼睛向上,只向我们,不向群众,只要和我们商量好就动手去干,不管群众意见和情绪,命令多于商量,斗争也有干部包办的,干脆连形式也是包办的。城关区清算配给米面时,只看见总工会委员率领五六个组长干部在街上跑来跑去,街两旁的群众都在袖手旁观。

第三,个别干部与地主富农妥协,怜惜地主,进行假清算,清算时事先与地主富农商量好,关起大门算,轻描淡写应付一下就算了事。赞字区就有该算10万而两三万了事的。

第四,工作先进地区干部大批抽调出去开辟工作,新干部尚未成长起来,工作脱节。先进地区变成了落后地区。鳞字区开辟最早,干部抽出最多,最近检查工作发现干部不称职,房租未减,工资未增,群众情绪消沉。经过发动群众,改造后才提起情绪来。城区群众工作也有这种现象。

第五,区与区、屯与屯之间有本位主义。清算斗争和搞枪斗争引起农会之间的意见纠纷,唯恐别人占便宜、自己吃亏,因此就主张关门清算,甚至包庇斗争对象,掩护他不让别人斗或不让别人参加斗。鳞字区陶、唐等井主张关门清算,拒绝外屯群众参加。赞、鳞两区已发生了三次纠纷,其中有一次还开了一枪,有两次都一直闹到县里。区干部也总说自己“儿子好”、护庇自己的人、说对方不是,县委为此专写信通知各区,“出区算账搞枪,一定事先得到该区同意,以免发生纠纷”。

第六,所字区队招兵买马已达20余人,没有经过群众路线,没有吸收群众斗争中的积极分子参加。各区区队,除鳞字区原有基础外其他各区都没有大量发展区武装队,而着重于组织训练自卫队快枪班(民兵)。

与群众运动有关的几个问题:

第一,地主已经认清早晚要均产,把土地交出来,但不肯验地照,不肯出地照费。地主富农被清算均产后,土地减少很多,仅足自保或难以自保,拿不出公粮草代金,使财粮征收发生极大困难。

第二,清算斗争展开后,中小地主及富农中农和多少有些毛病的人,不敢待在家里,大批涌进主力部队和县总队当兵,加上部队家属有被清算的,就在部队里形成反对农建会的情绪,自然也会见诸行动,已闹了几次冲突。部队成分还需要清洗一下,不然就很难成为真正的人民武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