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你先言而无信的。”夏女却不理会他的暴跳如雷,只是淡淡地道,眼底含着笑。
“不管如何,本王就没收了你这一张画,你好自为之了!”说完小心翼翼地将画轻轻吹干,而后折了起来,轻轻放入怀中,那模样,就像这画是一张价值连城的宝物一般。
口气上说得一脸怒,却那里有半分的不满意呢?!
这段日子以来,每每她为他画了一张画后,他都会找来各式借口,横说竖说就是拿走了她的画,夏女早已经习惯了他的这一招,也不以为然。
她又怎么知道,他只是害怕,害怕在她离开他之后,无以为寄,所以,他收起每一张她为他画的画纸,收起每一个他们在一起的好时光的见证。
若是日后不能在一起,起码看到这些画时,他还清楚地能够肯定,他与她,曾经也是如此开怀过的。
夏女收拾好一切,而后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却在转身之际听到小九声音低沉地唤住了她:“夏女。”
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只有他知道,有多沉重,比他这一辈子做过的任何事情还要沉重,他不是一个提得起放不下的男子。可是,当要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他却宁愿,他不要那么大义凛然,不要放得下,不要做一个太聪明的人。
“什么事?”听到小九的语气怪怪地,于是夏女回头问。
“你真的决定了吗?”他问,声音低沉入底。
“什、、什么决定了?!”她有点吱唔,却说了一句明知故问的话。
那一日,跳入井后,他们穿过井边的一个洞,游到了护城河上,上了岸,她只是喝了太多的水,没有空气而昏死了过去,并没有死去。
小九为她挤压出腹中的水后她就幽幽转醒了,那个时候,她做了一个决定,离开后宫,离开毓旭。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直至今日,她心中也没有答案。她想要自由,厌倦了后宫中的血腥与残忍,厌倦了那些世俗。
可是偏偏,她的心里,却像是失了一块,用什么填补,也无法将它被满。
直到很多个思念而起梦后,她才惊觉,原来,那一块,竟是遗落在了那一晚,那一个流露出孤独而无助的男子的身上。
可是在岸上的那个时候却是脑中灵光一闪,根本来不及细想,便说出了那个决定。
她央求小九帮忙。
故意在有人经过时候焚了一个空架子,看起来,就如同在火化人一向,为的就是,不让毓旭起疑。因为,从外人口中道出隐隐约约的蛛丝马迹,比小九说出来更有信服力。
虽不知道毓旭对她有几分真意,可是,她想,断了,便要断得干净,索性,就让一切更真一些。
此时忽然被小九问起,她竟是起了慌措,不知如何回答。
小九却是直视着她,根本不给她逃避的机会:“离开皇宫,离开皇兄,来到此处。”
“你今天是怎么了,事都已经至此了,怎么还问这个呢!”她没有看他,只是低低地道。
“你不后悔吗?你不思念吗?”他问。
夏女一沉,没有开口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小九不说,她可以装在心间,可是一旦提起来,才知道根本就装不住的。
她不会后悔决定,可是她确确实实是在思念着的。可是这样的话,怎么能说出来呢?说出来,岂非伤他最深。
可是小九,你为何要说出来呢?!为何要问出来呢?!
不说不问,让一切一直如此下去,不也是很好的。
见夏女沉默不语,他没有再问,而是诉起了近日的事情:
“这两个月来,皇兄一直病卧床上,连朝也上不了。”
说到此处,夏女这才抬起了头,紧张地问:“怎么还没好呢?你不是跟我说他的伤没中要害,并不严重吗?”
这段时间,他们都刻意地回避着这一个话题,关于这个人的事情。
可是,不说,并不代表着不存在的。
还以为他的伤早该好了,谁知竟是在此时还不能上朝。以他那种万事社稷为重的个性,只要能坚持住,是非要上朝不可的,除非当真是十分严重。
听到此,她的心微微地发疼着。
“太医说那已经不是外伤了,而是心病,郁心之病,他自己不愿好起来的,根本就不是药所能够治的了。”小九缓缓地道。
这一切,他本可以不说的,可是,他发现,隐瞒着这一切的同时,他自己也在受着煎熬,与其三个人都痛苦,倒不如将一切摊出来,让一切真正地明了。毕竟,他想得到是一颗心,而不是一个空壳。
夏女再一次低下了头,却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只是喃喃地问:“心病、、、什么心病呢?”
“朝中人人知道,皇上思念皇后成疾,已经到了病入膏肓了。”他道。
夏女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他怎么可能会思念我呢?他都从来不曾真正喜欢过我的,若是喜欢过一点点,又何至于如此、、”
“你从来是个灵透的,许多事情,其实你都是明白在心间不说出来罢了,他对你如何,你其实都是清楚的。也许他确实在整件事中太过份了,只顾着江山只顾着利益,而忽略了你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可是他的心怎样,你不可能不明白的。”小九忍着痛道。
再抬头时,夏女已经是满面泪水了,她揪着小九的衣襟,恼怒着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说出来,我这样不也是挺好的吗?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你就不能自私一点吗?!要这么大义做什么啊!”
他却任由她揪着,一动不动,眼神注视着前方,毫无焦点:“我这不是大义,我是忍不住了,这样子的生活,你以为我会快乐吗?我更痛苦啊!我不能够看着皇兄一天天地垂死下去,不能看着你整天故做快乐的脸而装做什么都视若无睹!这样与其三个人如此痛若地挣扎,倒不如我退出,成全你们,至少,还有两个人能够真正得到幸福!”
“小九、、、”夏女趴在他的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
“不要哭了!哭得我都烦透了!”毓炙见到她痛哭的样子,心里比她还痛,却口气粗鲁地道。
夏女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只是一个劲地哭着,似乎,除了哭,再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她闷在他的胸口道。
小九一愣。
为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是喜欢上了她,偏偏就是想对她好。
于是他轻轻地道:“也许是上辈子欠你的吧!”
就在这时,一个森冷的声音自他们背后响起。
“你们可真是郎情妾意啊!”
那声音,冷透骨!怨至腑!
阴狠而暴戾!
虽然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听到这把声音,可是只一听,她却还是清楚地知道这个声音是谁的。
不只听得出,她更能想象到,声音的主人,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狠戾至极,让人一见,腿也软了地怕。
“你们还舍不得分开!”他喝道。
夏女轻轻退出小九的怀抱,看向了他。
不看倒好,一看心却疼了。
他竟然瘦弱至此!
面色青黄无光,平日光采神现的狭长凤眼此刻微微内陷,而且眼下,还有着一圈黑黑的眼圈,一身白衣长袍套在他的身上,只觉得是那么地清瘦不堪。
他怎么可以让自己变得如此不堪呢!
她刚想开口,却见他已经暴喝着道:“好啊好啊!你们、、、你们、、、朕的皇后与朕的皇弟,竟然背着朕隐居幽处,朕可成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话了!”
小九只站着没有开口,不否认也不解释。
夏女听他出口如此不堪,于是急急地解释道:“我们没有!”
“没有!朕都已经看你们搂抱在一起了,你还说没有!难道要看到你们把孩子也生了,才算吗?!”毓旭喝道,胸口起伏得厉害。
他日思夜思,为她险失了性命,却换来这样不堪的一幕。
三天前,平北王妃的奴婢前来告诉他,只要放了平北王妃的自由,她告诉他夏女的消息。
她不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是何等的狂喜。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只盼着能见到她,却不想,见到的,是如此不堪的一面。
如若是这样地相见,倒不如不见!
“清者自清,我们没有怎样!纵然你想怎么说都好,我们都是清白的。”她道,声音清冷。
看她语气坚决,他更是为之一气,她此刻若软下来求他,也许他还不至于太气,说不定,他还会原谅了她,可是她竟然还如此果决!
“好一句清者自清!若不是你身上的摄魂蛊助朕找到了你,只怕这一辈子,朕都见不到你了!你们还藏得真是隐蔽啊!居然将紫云王府用来逃生的秘道用来当成是你们幽会的通道,可真是了得,连朕都瞒过了!”毓旭冷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