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才是最可怜的人。
不但孩子没了,还落下了一身的病,也许,将来还能不能生儿育女,也是一个问题了。
不过幸好她并没有因此而怨天尤人,从而变得性格怪僻,性情凶暴,毕竟这样大的不平事,一般人,是难以承受的。
可是她依旧是那么温柔善解人意。让人见了心疼不已。
“我也不懂这些,要如何操办,惠妃姐姐作主便是。”夏女盈盈地道。她最是怕这种豪门宴会了,繁杂而华丽,看着就已经是十分累人了,更别提操办二字。
看惠妃一脸兴致勃勃,也许,喜事相冲,她的心情会好点吧!
“好啊,那么臣妾就全力去操办这事。”惠妃笑笑地道,说着时盈盈退下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夏女只是淡淡一笑。她喜欢新生命的到来,明日,一定要去探望花昭容,还要送一支岁岁平安的金锁子。
让他平平安安地成长着。
毓旭大脚踏入凤凰殿,本来是要对她大行质问的。可是行到殿内,看到沉睡的她,却是忍也忍不住得放轻了脚步。
秋夜微凉。
夏女合衣圈缩在大大的凤椅上,睡得正香。只是眉头微锁,似乎梦里的事并不开怀。
凤凰殿中,没有掌灯,只有香炉中有着盈盈的星火闪着微光,带着软软的香气,徐徐而出。
新月如钩,只有浅浅月色撒了光辉进来。
她的脸看不真切,却让他没来由地感到很美。那是一种去除了浮华辉煌后的一种祥和安静。似乎在她的身边,他总是能够轻易感受到那份对他来说极难得的安静平和。
他本来是要来向她兴师问罪的,可是看到这一张安静的脸,他却连吵醒她也不忍,当真是好笑得紧。
修长五指掬起她颊边的青丝。
细细地、柔软地堪比上好丝绸。手感竟是好得让人爱不释手。
虽然她长得不是倾国倾城,但是这一头青丝,却不是她人可比的,乌黑、细软而柔顺。据说,女人,都是用一头青丝缠住男子一世的。只不知,她是否也能如此?
他低下头,嗅了嗅,是淡淡的茉莉香气,带着青草的清新,没有半分胭脂水粉的味道。
还记得那日在树林中,灼日透过树叶,点点洒在她乌黑顺直的发上,她穿一身洁白朴实的长裙,柔软的发丝没有束起,就那么妩媚地铺就在上面,那一幕,让他久久难忘。
如若她不是身为皇后,他愿竟给她最大的宠爱。
可惜。她却是他选中的皇后,所以她注定了在这一场权利斗争中,无可避免要被牺牲。
她当真是很瘦小,整个人圈成一团,看起来就如同一只温顺的猫咪儿,整个凤椅竟然还剩下了大半。
他蹲在一旁,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入神。
若是以前,有人对他说,有一天,他会如此静静地看着一个女子的睡颜,而且这个女子还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女,甚至看起来平凡而普通,就是宫中的宫女,也有大多比她美多的,怕是他会大笑媸之。
可是这事却真真实实地发生了。
所以说人是不能太过自信的,有些时候,有些事,总是会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不知为何,这样看着,人也跟着倦倦地。
他轻轻将她的头扶起来,坐在了她的头刚刚枕着的位置,而后将她的头轻轻放在了他的腿上。
她只是眉头弯了弯,似乎睡得十分沉。转了个身,竟然睡得更实了。
他笑笑,浓黑夜色中,竟是显得异常温柔,如一抹化开了的冰,带着淡淡的暖意。将她抱得更紧。
她当真是很瘦小,比看起来还要小,抱在怀中,竟是如无物一般,不过,她的身子好冷。他捏起她的手,冰凉冰凉地,在碰到他的手的时候,竟然不自觉地净他的手握了起来,身子也往他身上蹭着。
他的眉头皱了皱,宫里这帮子人当真是一个个都要换去最低等的活了。连侍候个主子也不行,这样的清秋凉夜,竟然让她一个人睡在这儿,连一床薄被也没有。
细细摸下,她的手底,竟然长了厚厚的茧子,他终于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夏府后院的小溪旁洗衣服,难怪她的手会长满茧子。
记得那时候见到她,她也是不太爱开口的模样,只是那样冷静地看着他。
头轻轻低了下来,贴在她柔软的青丝上,嗅着那淡淡的茉莉花香,竟是睡意渐浓,就这么抱着她睡着竟然也是一件十分美的事情。
嘴角弯起:这女人,睡觉也不设防,当真是被人半夜抱走也不自知!
其实夏女一向浅眠,只不过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让她心力交卒,是以才会睡得如此之沉。
若是以往,怕是毓旭才进来,她已经知道了。
李德守在殿门外,看着皇上的样子。也是微微地吃惊着。他跟在皇上的身边也有十来年了。可是,他从未见过皇上这个样子。
那样地祥和。
皇上,在这个深宫中打滚,他是看着他怎样变得越发冷酷、无情、阴狠,自登基这半年来,与太后明暗争夺,愈发厉害得紧。
可是,他也知道,那只是为了生存。
只是想不到,这个看来其貌不扬,无权无势的皇后,对皇上的影响竟是如此之在大,却能让皇上露出这样的神情。
而且皇上刚刚来势汹汹,其实是要来向她兴师问罪的。
因为今日她与风流五王竟然当堂卿卿我我,还让宫里的人传得沸沸扬扬。尤其是月妃,更是跑到皇上那儿,大肆喧染。
气得皇上当场就来找她。
只是不知,这个转变也太大了,来到殿中,皇上竟然似中了邪一般,不但没有兴师问罪,反而变得那样温柔体贴。
不过,他看人从未看走眼。
以他看来,这个皇后,其实并不像表面表现出来那么平凡卑微。
她聪慧、她淡然处世,她只是用着一种不同于人的方式在生存着罢了。
记得她对着人的时候,总是微低着头,可是,那张脸上,却从未看到过自卑、胆怯的神情,总是那样平和无波。
细想之下,连他这看惯是非,在后宫卑微生存多年的人,也无法做到这一点吧。
而且,她似乎毫无欲望,那种淡然如菊的气质,才是让人望叹莫如啊!
李德老老实实在外头守了半个夜,一见有宫人行来,便给赶了走,就怕让人见了皇上与皇后这个样子,怕是又要有不少议论了。
初秋夜凉,可是苦了他这把老骨头了!
当然,还有温儿姑娘,也是,同他一样就站在大殿门口。守着两位主子。
月儿渐下,才见皇上轻轻走出殿外。
他识相地低头行礼:“奴才参见皇上。”
“嗯!”毓旭带着几分尴尬,本来想就这样走的,想了想,似乎太过说不过去,毕竟是堂堂皇帝,本来是说要来找夏女兴师问罪的,这会子却变了质般,面子上总是过不去,于是清了清喉咙:“等了半晌,也不见她醒来,今晚就便宜她了,明日朕再来找她算帐!”
说完之后,整整衣冠,就要离去。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今晚之事,不得第四个人知道!”语气温和,眼中却是锐利的。
“是。”
“是。”
李德与温儿同时应道。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头对着温儿道:“去为皇后拿一床薄被。”
“奴婢遵命。”温儿应道。其实被子她早拿了过来,只不过刚刚皇上在内,她便没有拿进去罢了。
当然,她不会为了此事去辩。因为有许多事情,不是她身为奴婢可以去争辩的。有时候主子的话,你只需答是,不需要去解辩其它。
鸟儿低鸣,风吹叶子细沙响。
淡淡的晨光,轻轻撒入了凤凰殿中。
夏女微微转了个身,眼睛微生睁开。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才想起昨天夜里一个人在殿内想着事情。
后为,好困,于是就靠在凤椅上睡了。
没想到,一睡就是整整一个晚上。她一向浅眠,可是昨晚竟是睡得十分香沉。看来,这凤椅不只摆着华丽,睡起来,倒是十分舒服。
那种暖暖的感觉,就像是、、、
她微微皱了皱眉:就像是,大雪初融那会儿,由于天气诈冷,她的被子单薄,于是张妈夜里总是同她一起睡,将她呵在怀中。
而昨天晚上,竟然让她感到了这种感觉。
她,好想念着张妈啊!
温儿走了进来,见夏女一脸甜笑,于是灵活地走去为她揭下薄被,为她整了整衣裳。幸好是细软的罗绸轻纱,并没有因此而起了摺子。
“青儿,去为娘娘备了洗漱。”她唤了早在门外候着的青儿。
一边折着薄被,一边道:“娘娘昨晚睡得很沉,奴婢见了,也不忍吵醒,于是只拿了一床子薄被来为您盖上。”
夏女轻轻伸了伸懒腰:“是啊,一向浅眠,也不知怎么地,昨晚睡得好沉好香。”
“可能是累了吧!”温儿低低道。没有多说什么,她从来就不是那种多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