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宇夜头部脑震荡,情况稳定但还未苏醒。慕容若轩的双眼扎伤,双腿也骨折了。安伊伊肋骨断了一根。在人危难的时候,愿意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这就是现在最缺少的,也是人性中最为动人的闪光。虽然也夹杂着目的不纯,但爱的时候,可以一起去死,恨一个人,可以用命偿还。当我们被世俗一点一点磨去高尚,会不会也为这段悲哀并且还含有的美好,来提醒这个世界,提醒这个残酷现实的社会,爱情的伟大和纠结让我们本已麻木的心得到一点温暖的阳光,虽然这是夏日里的阳光,尽管灿烂灼热,但是为什么心里却感到无比的苦寒。他们三人又将如何面对这个困境,也许,还真的不如安伊伊的那句话,留下自己的眼睛用作报答,用生命为爱情殉葬。
安伊伊每天都会去看夏宇夜,虽然只能隔着玻璃窗,只能远远望着他熟睡的样子,看见他的嘴唇和高挺的鼻子上罩着冰凉的呼吸器。她想他醒过来,又怕他醒过来,观察室外的玻璃上漂浮着嘴里呼出的白色稀薄的雾气。她在为宇夜呼吸,她在为他艰难的活着,比死还难受的活着。
福尔马林的味道在安伊伊的鼻息间弥漫着,让她想起初中时候的生物教室里,那副一览无遗的人体骨架,被药水浸泡后,烂掉了腐臭的肌肉和黑色的血管,只留下黑洞洞的眼眶和白森森的一排牙齿。各种管状的白色金属和玻璃的医药器械,还有医护人员空洞平板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的内脏是否和自己一样,早已被分割掉,分隔在各种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子里,浸泡在消毒防腐药水里,无力的被展示着生命的状态。瞳孔放大的眼球,果冻般滑腻的褐色肝脏,雪白有褶韧的大肠小肠,还有滴完血干涸的心脏。
“他怎么样了?”安伊伊轻轻问着身旁的护理人员。
“慕容少爷恢复得很好,今天吃了些白粥”至于慕容若轩安伊伊真的无力去看他,不敢去看他,心中依然是凛冽的恨!恨得牙根痒痒!恨他把自己逼到这种田地!为什么救她?为什么不让她去死?干脆死了好了!为什么要欠他,欠他那么多?
“他有说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只说会等你!”等她,慕容若轩在等她,她如何会不知道呢?他瞎了,她更没有理由离开他了。这就是他想要的,不是么?
夏日的阳光都是如此亮到可以闪到人的眼睛,微曦书屋的二手书籍层层叠叠的散发出一股时间的酸臭味道,仿佛千年的木乃伊般被残绕在文字里。
躲在有空调和书籍的微曦书屋里,看着白晃晃的泊油马路,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境虽然纷乱但总能稍微平息,看累了眼睛,翻累了手指,找点事情来给自己做,才能忘记这么多烦心的事情,手机已经关机一个多星期了,从宇夜进入医院那天起,从西西里岛回到家里后,从发现安伊伊和慕容若轩痛苦纠缠的爱恨时。爸妈也不理解最心疼哥哥的夏溪为什么老也不到医院去,叫了几次,她都充耳不闻,老是躲出去。白霜霜也惊奇发现从来好像形影不离的兄妹,为何只有妹妹一个人,她不停的仿佛要把书房里的书全部翻看完毕,问她,总是不说话,问急了就扭头把嘴唇咬破。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管晴朗站在书屋里,望着正在翻书的女孩,他去她家里找过,而后想到这里。夏溪头也不抬,不说话,不理他静静翻看着自己手中的书本。
“你到底怎么了?”管晴朗疑惑的眯起眼睛,她的动作很僵硬,因为她低头看不见她的脸。“跟我走”不管了,先拉她去医院吧。
“你放手”她使劲挣扎,死死低着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睛。
“你终于说话了?”
“放手”另外一只手也来过来帮忙,想要挣脱他的手指。
“你.....”终于看到她的眼睛,红红肿肿的,眼窝深深的下陷,面容居然会这么的苍白憔悴。
“有事么?”白霜霜介入正在纠缠的男孩和女孩。
“没有”乘管晴朗失神,溪溪赶紧收回被他抓住的手腕,埋头继续回到自己的书中。
“跟我去医院”管晴朗固执的又一次拉住她。
“你放开他”信冷冷的声音响起,他一直默默在夏溪身边守护着她,从知道发生在夏宇夜,安伊伊,慕容若轩的车祸后,每天总是早早在她家门口等她,尾随她到书店呆上一天,自己静静在书店对门的续杯着苦苦的咖啡,他刚刚亲眼看到管晴朗进入书店,无奈现身追了过来。
“呵~又是你?”管晴朗轻笑。
“我让你放开她?”信的声音冰凉。
“你知道她身上发生过什么?”
“正因为知道,才让你放开她!”
两个男孩就这样对峙着。上帝给了每一个人一杯水,于是,你从里面饮入了。生活确实就是一杯水,杯子的华丽与否显示了一个人的贫与富。但杯子里的水,清澈透明,无色无味,对任何人都一样。接下来,你有权利加盐、加糖,只要你喜欢。你的亲人朋友,爱人都可以为你加苦,加酸,加甜。这也是生活赋予他们的权利,没有人能剥夺。你可以不停地往杯子里加水,稀释那种无奈,或者加糖,掩盖那种悲伤,但必须适可而止,因为杯子的容量有限。啜饮的时候,不管最后呈现什么味道,什么颜色的水。你都要慢慢地体味。因为你只有一杯水,无从选择。水喝完了,杯子便空了。
“啪”一滴泪掉落在书屋的地板上,滚烫,烫得木地板上都好像似乎灼热出了白色的升腾的烟。
“会哭么?”管晴朗重重甩开了她的手臂。“那就说明痛苦还不够”轻轻拍拍自己的肩头,仿佛拂去不存在的灰尘。
“你”信想要上去给他狠很一拳。
“不要”白霜霜拉住他摇摇头。
管晴朗知道,也许只有这种方法才能振作她。没有被痛苦打击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成长,有了伤口不能呆呆期望它能够复合,而要包扎,即使有触体的疼痛。疤痕也要撕开挤出脓血,这样才会痊愈得更快。
“夏宇夜现在正在病床上艰难的呼吸着,醒不过来还好点,他醒过来就有大礼赠送,他的女朋友早已是已婚妇女。真有意思,不是么?”管晴朗贴近她的脸,扳起来与自己的眼睛对视。
“我不想听”夏溪用力捂住耳朵。
“安伊伊和慕容若轩倒是挺TM爱得轰轰烈烈啊,老公是瞎子,老婆是跛子。要不要这么TM的琼瑶奶奶式的凄苦啊?还真TNND伤春悲秋呢?”管晴朗用力拉开她捂住耳朵的手。不断的将自己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啪”一个耳光扇到管晴朗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夏宇夜是个聋子,这个聋子跛子瞎子的组合还真搭配呢!”管晴朗嘻嘻笑着,一点也不在乎疼痛,会用力么?会知道打人了么?可怜?什么才叫可怜呢?
“啪”又一耳光上来。也好像彻底激怒了管晴朗,使劲抓住她,手指扣紧她的发丝,用力吻住她的唇,柔软得仿佛要在嘴里化开,不管她怎么用力的反抗,拳头雨点般落在自己的肩上,胸前,牙齿狠狠的咬住她的唇间,直到咬出血来。
蓦然分开,站起来,擦掉嘴角的血迹,一拳照脸而至,管晴朗整个人倒向一柜子书籍,翻倒在书本之间,一下子起不来。信愤怒的站在那里,手里握着拳头,手臂不住颤抖,白霜霜想拉住他,却被他甩到一边跌坐在书柜旁。他用力大口的呼吸着,整个书房的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这场纷争,现场却相当静默,夏溪半蹲在那里开始抽泣,肩膀耸动着。
“走,跟我去医院”管晴朗这次抬手擦掉的,是刚才那一拳带来的青淤。“如果你想看热闹的话,就跟过来,不想,就给我老实呆着!”这句话是给信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