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色一凛,“刘御医,比起前方与敌人生死相搏的士兵,他们更需要你!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刘御医面露难色,可是眉宇间却已经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好男儿应以国事为重,刘御医,莫非你不敢上前线去么?”我浅笑着激他。
“谁说的?”刘御医低声反驳,“当初我本打算跟随着王爷,可是王爷说近些年应无战争硝烟,于是王爷推荐我做了御医。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替这些达官贵人看病!”
我低头浅笑,其实我早已经看出来,像他这样的男子又怎么愿意甘心做一个庸庸碌碌的御医呢?如若在意着御医之位,他便不会答应与我一起调查安心公主之死了!
“既然这样,那你为何还犹豫不决呢?”我望着他不解地问道,对他的顾虑我又说,“我想安凤凖一定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是红楼中人的事吧?”
刘御医诧然,我点了点头再次确认他的确是被安凤凖留下来照看我的人。
“我的身子已经无大碍了!刘御医的医术应该施展在更需要你的地方!”
他将我手上的针都拔去,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好,我明日便启程离开帝都!“
我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想到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心急地想要离去。
临出门前,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从药箱里拿出了一瓶药水交给了我。
“我会及时写信向你禀告关于战况。你用这瓶药水中一滴兑水即刻,便可以看到我写来的信!”
我淡笑着接过来,静静地目送他离开。
他猜中了我的心思。我关心着遥远边境的那场战争,可是安凤询的软禁却让我彻底与世隔绝。如果他能够去逻些城,传递给我关于战况的消息,那我在皇宫的日子便不会如此度日如年了!
他果真便在第二日离开了帝,都去了逻些城。听说皇上百般挽留,他却坚持不移。最后皇上只得许了他!
时不时的,我便能够接到他从逻些城寄过来的书信。
打开书信,信上都是开的药方。我每次都故意让春桃用信上的药方去抓药以掩人耳目。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将他写的信放在兑了药水的水中,看他传过来的军情。
于是我知道了,逻些城城主当真与鞅偈勾结,想要攻入东盛国。
于是我知道了,安凤凖亲自率领着士兵冲入逻些城,抓住了逻些城的城主;
于是我知道了,安凤凖与鞅偈的使者会面,结果和谈不成,两国正式开战了;
于是我知道了,安凤凖设计将鞅偈潜入逻些城的兵力赶了出去;
于是我知道了,安凤凖独自一人扛着大刀追杀鞅偈的参军,并且砍下了参军的头颅,军心大振;
于是我知道了,鞅偈不得不派出名将尕而旦将军与安凤凖对垒;
春渐渐地深了,庭前花儿开的灿烂娇艳,庭后柳枝柔软随风轻扬。
刘御医写给我的信越来越简短,时间也越来越久,信上的字迹也愈发潦草。想必是因为战事已经进入白炽化阶段,伤员越来越多的缘故吧!
我的心也跟着紧了起来。加上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春红她们又没有回来,让我的心愈发不安了起来。
而最近刘御医写给我的信,却逼得我不得不采取行动!
“公主,魏中书……魏中书求见!”春桃从门外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微微抬起眼来,只见春桃脸颊红晕,是刚刚一路跑来的缘故吧。
“春桃,快请魏中书进来!”我站起来迎上前说道。
春桃点了点头,又急急忙忙地小跑了出去。等到她再次进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个穿着墨绿色官服、头上还带着深黑色官帽的男子。想必是刚刚下了早朝顺便过来的吧!
进来的男子身材高大而又欣长,五官俊美无俦,浑身散发着一股书卷气与正气。
魏中书,是曾经帮我解过围的魏中书!
魏央,自幼失怙,少年丧母。家境贫寒,吃百家饭长大。为人勤劳好学,孜孜不倦地十年寒窗苦读终于得偿夙愿,在十八岁那一年高中状元,被封为鄞州知府。为官期间清廉正直,深得百姓爱戴。在连破八件悬案之后名动帝都,皇上提拔其为中书,是朝中最年轻的一名中书。
这是春桃给我查到的资料。
可是想来想去,我始终都不记得自己曾经认得这样的青年才俊。
“微臣给公主请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我刚刚回过神来,就看到他竟然俯身曲膝,对我行了一个叩拜之礼。
他的官阶,完全不用对我行如此大礼,我自然收受不起,连忙上前说道:“魏中书快请起,你行如此大礼,我可消受不起呀!”
他一直对我磕了三个重头方才站起身来,对我微微一笑,带着磁性的声音低声说道:“如若不是公主当年慷慨相助,魏央哪里能有今日的成就?公主对魏央的恩情,魏央永世难忘!”
我怔怔地望着他,有些不解,“魏中书,你可……没认错人?”
他酌定地望着我,面容有些苦涩,“公主想必是不记得魏央了吧?”
我有些羞赧地低下头,他如此酌定地说与我相识,可是我却偏偏记不得自己当真认识过此人,当真是颇为尴尬呢!
“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他低声喃喃道。
我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亮光,诧异地望着他道:“是你?”
他的唇畔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公主终于记得微臣了么?”
我当然记得。
当年他与安凤凖同时求见,我出了一道对子让他们两个对。安凤凖甚是嚣张,不屑一顾。于是我便拒绝了安凤凖,接见了他。得知他进京赶考,我便主动拿出了银两给他,他却固执地不肯接受,甚至还十分气愤地拂袖而去。
我一直有些后悔,因为自己的行为无疑是损了他的气节。
虽然是好心要帮他,可是最后却还是伤了他!
“说起来,我还欠魏中书一句道歉的话语呢!”我仰着头望着他,有些歉然地说道。
剑眉浓黑,双眼炯炯有神,眉宇间尽显大义凛然之正气,难怪深得百姓爱戴。
眼角不小心一瞥,竟然看到春桃面露绯色,含羞地盯望着他的背影。察觉到我看到了她,她连忙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春桃该不会是……看上了他吧?我心中一惊。
“公主太客气了。当年是微臣不识好歹,误会了公主的一片好心!”他甚是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浅浅一笑,说道:“当年我的好心的确是办了坏事,多有得罪之处,还望魏中书能够多多包涵!”做了个请的动作,我又道,“魏中书请上座!”
魏央含笑在我入座之后落座,我转过头望着春桃道:“春桃,去沏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来!”
春桃像是逃似的飞快离开,脚步甚是匆忙。
“公主的这名贴身丫鬟似乎很怕微臣。”魏央似乎也察觉了春桃的不大对劲。
我低下头浅笑,“魏中书想必是不懂女儿家的心事吧?”
魏央的脸浮现一抹红晕,有些结巴地说道:“微臣……微臣确实……实在不懂!”
“魏中书可有妻室?”
魏央摇了摇头,“微臣没有时间成家!”
我抬头望着他道:“俗语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魏中书不妨考虑齐家之后再治国平天下也不妨!”
如果春桃能够幸福,也算是我偿还亏欠刘二哥的一片好心!
魏中书诧异地望着我,不明白我这句话是何意思。
“魏中书,上一次是你救了我。”我顿了顿,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突兀,“只是这一次我请你来,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的!”
魏央一下子站了起来,抱拳鞠躬道:“公主对魏央恩如再造,公主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对于上一次的事情,他明显地避而不谈。既然他不想提及,我也不会再说!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我想要离开帝都!”
魏央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地说道:“可是现在宫外局势混乱,公主如若出宫的话,想必不会安全吧?”
我摇了摇头,双眼直直地望着他道:“魏中书以为我留在皇宫中会很安全吗?”
安凤询对我虎视眈眈,谁知道他哪一夜再喝醉,魏央毕竟不可能每次都及时地出现阻止他吧?
而且,我想要出宫,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魏央缓缓地低下头,面露难色。
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以退为进道:“我知道我的请求很突兀。如若魏中书觉得为难的话……那就当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吧!”
春桃将沏好的茶水端送过来,我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说道:“魏中书,我以茶代酒,为当年做的事向你赔不是了!”
他抬起头有些慌张,连连端起茶一仰而尽,道:“公主再如此多礼,微臣当真要无地自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