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青黛望着我的眼神——似乎是我抢走了她的宝贝一样,怨怼的神色终于不再有任何隐藏了。
我伸手无力地抚了抚额,看来我当真是好心办了坏事了!
宴会一直到子时方才结束,抵不过困倦的我,在马车上就已经睡着了。
只是,回到安陵王府的时候,马车停下来的一晃,却又将我晃醒了。
我懒懒地不肯睁开眼睛,全身酸疼不已,像是经过了一场恶斗似的。真的想不明白,这种宴会有什么好去的,悦儿还那么热衷,甚至不惜为了去参加宴会而对我下毒手。
安凤凖忽然躬身上了马车。
我还来不及睁开眼睛,他的修长的双臂便轻轻地将我横抱而起,然后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气混合着酒香,竟然起了一种催眠的药性,让我再一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有一种非常安心的感觉。
就像是在宴会上,那两道目光虽然让我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可是当他的手轻轻地握了握我的手之后,我有些慌乱的心竟然就这么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可以昂然面对皇上和镇北王爷古怪而又让人觉得不安的眸光。
他的手掌,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魔力,让我在心绪不宁的时候总是能够轻松地平静下来。
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阵迷雾。
迷雾散尽,竟然出现了一个穿着水蓝色漂亮衣服的小女孩和一个穿着玄色宫服的小男孩。
小女孩相貌甜美,笑容恬静,只是两道目光却甚是呆滞,看起来惹人怜爱。
小男孩温柔地牵着小女孩的手,细心地叮嘱着她如何绕过前方的小石子,让她熟悉院子里的一切地形。
天忽然飘起了牛毛细雨。
小女孩一个不小心,脚下忽然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痛得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可是却硬是强忍着,不让泪珠子滚落。
小男孩连忙跑过来,将小女孩扶起来,不知道对小女孩说了什么,小女孩立刻笑了起来。
小男孩蹲下,小女孩笑盈盈地站起来,趴在小男孩的背上。
小男孩背着小女孩在雨中慢慢地走着,低声哼唱着哄她入睡的歌谣。
“凤哥哥,你对若蓝真好!”小女孩稚气地说道,“若蓝长大了一定要嫁给凤哥哥!”
小男孩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却别扭地说道:“我才不要一个浑身是伤的娘子呢!”
小女孩撅嘴,“我就知道凤哥哥不喜欢若蓝,若蓝好伤心呢,没有娘亲疼爱,父亲也忙着不理若蓝……”话语虽然委屈,可是脸上的笑容却甚是狡黠。
“不要哭啦!”小男孩有些心疼地说道,“不哭不哭,我娶你就是啦!不过你以后要小心点儿,不要再伤到自己啦!”
小女孩瞪大了一双好看的眼睛,虽然看不到,可是那双眼睛却闪动着明亮的光芒,“凤哥哥,我可没有逼你娶我哦!”
小男孩的嘴角有些抽搐,“不勉强,一点儿都不勉强……哎,你小心点儿,不要摔下去了!”
小女孩笑着以双手攀附着小男孩的脖子,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却还喃喃地说道,“凤哥哥,你是心甘情愿这么说的哦,不可以不算数。”
小男孩没有做声,只是嘴角,不经意地扬起了一个温柔而又甜蜜的笑容……
从梦中悠然恍然惊醒,却见月已西沉,徒留一地清冷的余辉,细如霜,白若雪。
浑身冷汗,手心里早已是一片湿润。
梦,便是我曾经失落的记忆么?
心,跳得急迫而有力,在夜里甚至可以听到“砰砰砰”的无节奏声响。
隐隐有些口渴,正欲掀开被子下床,可是动作却在手指碰到被褥的刹那之间倏地僵硬。
很明显的另外一个人的气息,不似安凤凖的冷淡稳重,也不若安凤翔的邪魅,是另外一种令人如坠冰窖的幽深冷寂的感觉。
我的心惊讶地快速跳动了起来,像是打鼓一般,激烈地撞击着我的心口,没来由地心慌了起来。手指悄然收拢,勇气好似自指尖一点一滴地凝聚,汇聚流淌入我的心中,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这才缓缓地抬头朝那道冷漠气息的来源望去。
比夜还要深的黑色长袍,在月华的余晖下挥洒着如水荡漾的光泽。一双狭长而阴柔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此刻正直直地盯望着我。
竟然是他!
他的出现,伴随着极其危险的气息,像是来自深林中狂野的兽王,眼中是盯望着猎物时候激动而又兴奋的闪闪精芒,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寂与高傲。
我轻轻地抿了抿唇,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再度昂着头望向他,故作镇定地说道:“镇北王爷当真是好兴致,半夜三更来安陵王府找王爷。只不过,王爷今夜不在这里歇息呢!”
他的唇角一撇,眼底闪过一道一切早已知晓的精光,不羁地说道:“安陵王爷当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先前对美人重打下手,不惜毁去美人的容貌;后更是美人在怀竟然可以坐怀不乱;现在美人在床等候,他却徒留美人独守空闺。本王当真不知道是该佩服安陵王爷呢,还是该藐视这样一个不似男人的家伙!”话语间不无嘲讽,却又带着一丝欣然。
安凤凖与他,难道不是朋友么?
不然的话,为何镇北王爷会出现在安陵王府,来为安凤凖娶妻祝贺?
看着镇北王爷略显古怪的笑容,我也回给他一个浅笑,“镇北王爷错矣!王爷明德,又岂非与一般的男子那般肤浅,以貌取人呢?至于王爷当初为何要毁小女子的容貌,那也只不过是因为我与王爷之间有些许的误会罢了!”
安凤凖纵使有千般不好,却也容不得外族人来评论王府内部事务吧?
更何况,他是想要挑拨离间么?
先不说我与安凤凖之间究竟有着怎么样的纠纷,安凤凖当初动手打我,那也只不过但那毕竟是我与安凤凖之间的事情。既是我与安凤凖之间的事,任何人,都无权过问与插手。
我的话语似乎惹起了他的不悦,镇北王爷忽然跨前几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眼眸微眯,倒也不是那般愤怒,反而有些兴致盎然,“王妃的意思是,本王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么?”
我呵呵干笑了两声,“镇北王爷威名远播,小女子孤陋寡闻,见识短浅,又岂有资格予以评论?”
如若不是以貌取人,为何现在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口口声声地责难安凤凖不懂得怜香惜玉?
莫要说是为了我而抱不平,如若我的容颜彻底被毁,今夜他还会出现在这里,会来对我数落安凤凖的不懂怜香惜玉么?
我的眼神徐徐飘向门外,我自觉得我的声音够大够响亮,像安凤凖那种常年带兵征战之人,警觉性应该比常人要高出许多,就算是睡熟了,也不至于完全听不到我的声音吧?
只是为何,这么久了,他都不曾出现呢?
“本王名楚狂南,你可以喊我南哥!”他的指尖暧昧地挑起我的下巴,意犹未尽地望着我,却又悠悠然地说道,“你不必妄想拖延时间费心思引安凤凖前来了!皇上忽染重病,此刻安凤凖应该在皇宫里守候着皇上吧!”
望着他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神色,我忽然醒悟过来,“你与皇上竟然是一伙的么?”
所以,当安凤凖不在王府里的时候,他便趁机潜入了么?
他的目的,究竟是……
他幽幽地笑了起来,眼神阴柔却又妩媚,“怎么能够叫一伙呢?我与他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我眯眼,微微偏过头笑问道:“这么说,那一次王爷以鞭笞我,镇北王爷是奉皇命前来的么?”
否则的话,他的出现也未免太过于巧合了吧?
而如若他当真是奉皇命前来,安凤凖所做的一切或许便果真是如他所说,是有缘由的,是不得已如此做的。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安凤凖的为人,远远比我想象中、比我所了解的要复杂得多、要深沉得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能够使得少年时候有着温和笑靥的男人,变得如此阴霾冷漠?
我的心有些好奇,却又有些心疼。
曾经那个对着我温和笑着的男孩儿,曾经那个别扭地关心着我的男孩子,现在变成了一个连睡觉都会皱紧眉头的男子。
这期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
楚狂南讪讪地收回手,却又假装不在意地双手抱胸,慵懒地媚笑,“皇上舍不得你的美貌被毁,本王只好做一回好人来救你了!怎么,对本王的救命之恩,王妃可否愿意以身相许,本王断然会让你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王妃!”
这样夺人妻的话,他竟然说得如此理所当然,甚至似乎在做着一件善事呢!
我低头浅笑,声音虽小却有力,“镇北王爷还当真爱开玩笑!小女子何德何能,去做名动大江南北的镇北王爷的王妃呢?”
“这样啊!”他摸了摸鼻尖,“早就知道王妃会拒绝本王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