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公主说得是真的吗?”凤雨的声音里隐隐含着波涛骇浪,神色更加的冷寒起来。
那一瞬间,有一个异样的思绪飘过幻郇孑的脑海,但他来不及多想,就已经被那道影幻飘过。
对于幻郇孑的再次沉默,凤雨无法再漠视以对,他怒了,怒得那样的心痛,“皇上,你努力了这么久,爱了这么久,杀父、弑君、夺位、囚母,不惜背负生生世世的骂名,为的就是最后的放弃吗?”他一字一句的问道。
幻郇孑与幻如凝就是他与公主唯一的希望,所以他们才不惜与雪山族对立,帮助他们,而现在,幻郇孑竟说要放弃?在最后的时刻,他竟要放弃!放弃这么多年的努力,放弃他对幻如凝的爱!
那么他和公主呢?太过相信预言的公主,与他又怎么会有未来?
幻郇孑依旧沉默,只是神色更加阴郁,还隐藏着什么晦暗的光彩。
“你的爱就只有这么肤浅吗?这么经不起凤雨?这么薄弱吗?”凤雨双眉紧凝,三句咄咄逼人的话语里饱含太过浓郁的失望,这样的紧张与激动令人不禁会觉得怪异。
也不再开过口的司徒雨韵闻言,也只是低眉淡想着,即便经历了如此多风浪,即便有如此多的人为了他们而牺牲,最终,幻郇孑与幻如凝也只能走到这里吗?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偏脸,悄然的望向凤雨激动的模样,美眸有几许复杂,又有几分无奈。
那么他们呢?是不是即便在一起,也只会是幻郇孑与幻如凝一样的结局?果然是这样吗?不该在一起的人,注定不能在一起吗?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你这种置身事外的人,又怎么可能懂得其中的痛苦?如果换作是你,你也会放弃!”幻郇孑终于忍不住那句句指责,猛然抬头,将自己胸口澎湃的焰火与隐忍的痛吼了出来。
他凭什么指责他?凤雨根本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他不懂什么是爱,他根本没有经历过同样的折磨,他凭什么那么义正言辞的指责他的爱?如果可以,他也想要守护着如儿生生世世,与如儿一起终老,因为如儿是他心中唯一的信念啊!如果他的爱情肤浅,如果他容易放弃,他又何须等到现在?他的痛苦谁懂?他不怕死,甚至宁愿与如儿一起死去,可是,如儿曾经为了亲情放弃了他们的爱情,他没有更多的心来承认再一次剧烈的打击了。
“如果是我,看到的,永远都只有她,只要她在我的身边,即便痛不欲生,我也会笑着挺过。”凤雨却只是看着痛苦不已的幻郇孑冷笑,缓缓道,只是视线却似是望着一旁的司徒雨韵。
幻郇孑双拳握紧,经找不出话语去反驳,因为当凤雨说这话时,眼底的痛与无奈让他太熟悉,就放佛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司徒雨韵想要假装不懂,可是,连勉强的镇定也维持不了,眼神有些慌乱的避开。
幻郇孑隐约看出了些许端倪,微微蹙眉,看着两人,渐渐冷静下来,似是思索着什么。
“幻郇孑,你的爱情,已经不再是你一个人的爱情了,它有太多人的血和泪,你没有资格说放弃。”但他还来不及想透,凤雨如寒冰的冷音再次传来,带着浓烈的忿恨。
没错,幻郇孑与幻如凝的爱情背负着太多的祝福,也背负了太多的诅咒,同时,也背负了太多人的期待与生命,幻郇孑根本就没有资格喊停。
“凤雨,为什么你对朕与如儿的事如此积极?为什么你们要帮朕和如儿?绝世素来不过问尘世恩怨,为什么你们愿意为了朕与如儿与雪山族对抗?你瞒了朕什么事?”幻郇孑缓缓的眯眼,冷声问道,冷酷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与自若,痛苦的黑瞳也犀利起来。
凤雨下意识的看向司徒雨韵,后者避开了他太过灼热而苦涩的视线,颊边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凤雨苦笑着。
心中隐约有了个答案,幻郇孑苦笑,他大概知道了他们如此积极的帮助他的原因了。
“傲宇皇帝,不论我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你真的决定要放弃吗?那样的话,我建议你不要去接皇后。”司徒雨韵虽然心思混乱,却也察觉出了幻郇孑的心思变化,徐徐道。
“你说什么?”幻郇孑身子瞬间僵硬如石。
“至少,皇后会有一个希望,在她的心里,她会认为你还像以前一样爱她,这样对她而言,会比跟你回来后,离开你幸福。”虽然司徒雨韵的语气柔柔淡淡的,甚至没有一句指责,却比凤雨的愤怒,更让幻郇孑的心震动不已。
“你是说……要朕现在就放弃如儿?将她留在雪山族,留在幻顷风的身边?”
幻郇孑的心镇痛了一下,恍惚间,他几乎能看见,每日清晨如儿满怀希望的来到雪山山顶,站在飘扬的风雪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被剧烈飞扬的风雪朦胧了的雪山下,直到夜暗下去,她暗淡了双眼,失望的苦笑着,转身离去,轮椅的痕迹深深的落在雪地上,然后,被大雪覆盖。
“如儿……”不知觉的,呢喃已经从干涩的唇间溢出,只有深深的痛苦。
不会的,如儿不会如此痴傻的等着他,不会为了他而一生都活在痛苦中的。他想要喝斥掉脑海中的影象,却越来越清晰,清晰得就像真实看到了一般。
凤雨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冰封的瞳眸里只有嘲讽与不屑。
以前,或许他会觉得幻郇孑对幻如凝真的用心到无私,但说到底,他终究还是自私的不希望自己受伤害,只是他表现得更加隐晦,不到一定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他还是比不上幻吟风,那个为了爱至今寂寥躺在雪山族洞穴里的可悲男人。
“然后,皇后就终身在雪山族,陪在雪山族族长的身边,而皇上,你也能够迎娶别的妃子,不会再有痛苦。”司徒雨韵继续道,清淡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冷意。
然后,他会成为傲宇王朝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一生为傲宇王朝不断的开疆辟土,一统周边十四个小国,但也从此只是一个平凡的皇帝,坐拥六宫,权倾天下,却无情无爱。
“是啊,或许,这就是你希望的,不是吗?”凤雨含怒含讽的语气里是深深的冷意,别过眼,不愿再瞥幻郇孑一眼。
是他的错觉,竟将幻郇孑当作了与他同样的男人,竟将希望寄托在这样一个没用的男人身上。
幻郇孑却握紧了双拳,眼眸不断的闪烁着、颤栗着。
不再痛苦了?没有了如儿,他就会不再痛苦了吗?那么,为什么当司徒雨韵这么说时,他却更加的痛不欲生?心好像被撕裂了一般,空空荡荡的?
“看来皇帝你已经做了决定了。”司徒雨韵见他仍是沉默,眼底盈着淡淡的失望,“凤雨,我们走吧。”
既然幻郇孑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对他而言,她与凤雨的存在也就不再重要了。
凤雨重重的从鼻端喷出一口气,走在司徒雨韵的前面,因为他要为她拉开帘子。
幻郇孑张了张唇,想要唤住他们,可是,唇间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丝声音来,心慌乱极了,闷痛,因为司徒雨韵正领着凤雨缓缓的转身,离去。
眼看着他们一步步就要走出营帐,也从此走出他的世界,他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澎湃的情绪是他所无法掌控的。
他知道,如果他们今天走出这个营帐,那么,这一生,他与如儿的命运就将注定,再无法有了交集。
可是,为什么他的喉咙就好像被什么哽住了一般,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幻郇孑痛苦的掐住自己的喉咙,却发现身体有些笨拙,思绪也有些飘忽不定了。
司徒雨韵却突然顿住了轻盈的脚步,微微偏脸,淡淡道,“皇帝,在我离开前,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当年你在洛口被冷情囚困在迷雾林的地穴里时,是你的皇后,不顾一切的劈开侍卫的耳目,只身离开御京,前往洛口救你。而她的腿,是在当时被冷情打断的,即便如此,她还是忍着双腿的剧痛,服下了噬心毒,为了你而心甘情愿的吞下,一步一步的爬到你的身边。”虽然声音空灵淡漠,就好像不含一丝感情,但那话语就是让人有种心凉的感觉。
幻如凝真的不爱幻郇孑吗?幻如凝的心中真的只有自己吗?其实,谁也不曾真正懂过幻如凝,除了幻吟风。
话落,幻郇孑如五雷轰顶般,脸色骤然一白。
虽然早已有此猜测,但亲耳听到答案,心还是无法抑制的颤抖,他几乎无法想象,当初那个被保护得那样严密,身娇体弱的她,如儿能一个人离开了京城,如此冒险来到洛口,却从此烙下了痛苦的印记,长久以来的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全身抽搐了一下,痛苦的捂住脸,血泪顺着指缝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