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如凝掩面哭泣,但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脸望向那边一红一黑在空中交缠的两道光影,立即认出了正在与幻顷风交斗的人,瞳眸倏地收紧,指尖在不知不觉间颤栗。
冬梅?
冬梅素来清淡平静的脸上呈现一股说不出的逼人杀气,让她整个人看来如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她用着凛冽的招式与幻顷风对峙着。
怎么会是冬梅?怎么会是她?幻如凝痴震的看着这一幕,一股无法言喻的剧痛自心头升起,脑海中意外的想起四年前在哈尔多斯的那一夜,回荡着莫如战死前说的那句话——
没有哪个男人会将无用的人留在心爱的女人身边做心腹的。
哈哈,她竟然忘了这么简单的生存的意义?
幻郇孑让红城血流成河,甚至连父皇也不放过,为何却独独冬梅没事?她一直以为是冬梅为了留在她的身边是向他妥协了什么事,否则他又怎么会安心将她交付给冬梅?原来……原来冬梅是太子哥哥留在她身边的那个心腹!
无法压制的深沉的哀伤与绝望将她笼罩其中,而一直分神看着幻如凝的幻顷风眼底蒙上层不舍的迷雾,但转瞬眨去。
“如儿……”幻郇孑也沉痛而悲绝的唤着,眼底是难以言喻的苦楚。
他知道,他努力维持的世界在这一刻已经彻底的崩溃了。
明明她就在他的眼前,可是他却有种她越来越远去的无力感,他有预感,从今以后,他再也得不到如儿的心了,再也不能了。
“啊——”幻如凝却再也听不进任何的声音,更没有听到幻郇孑近乎无声的呼唤,抱着头绝望的嘶吼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连她唯一的希望都被毁灭?
冬梅闻声急急回头望向幻如凝,被幻顷风一掌打飞了出去,衰落在地。但是她看也没有看一眼自己身上的伤,急急的爬起身朝幻如凝走去。
“娘娘,您没事吧?娘娘?”她急切的唤着幻如凝。
幻如凝收了声,缓缓的抬起脸,带着雾气的双眸绝望的对上她担忧的眼,一字一句问道,“你是他的人?”
冬梅一震,继而黯然的垂下脸,不语。
她最害怕的便是这一刻啊,可是,却躲避不了的。
幻如凝眼底闪过丝苦涩,继而仰天大笑,“哈哈……”但笑容中,泪却缓缓的洒下,悲怆而凄凉。
“为什么?”幻如凝用力的喊道,心脏处传来尖锐的痛楚。
她甚至曾以为她会因为幻郇孑的威胁而背叛她,原来至始至终,都是她的自以为是,因为冬梅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人,从不曾属于她又何来的背叛?
哈哈……原来她的一切仍然是在他的掌控下?在他的设计下?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吐了出来,血染红了她的樱唇,也让她原本就无血色的容颜更显得苍白无力,她捂住胸口,摇摇欲坠的身子也随之晃了一下,彷佛随时会倒下一般。
“如儿……”
“如儿……”
两道惊呼同时响起,是幻郇孑与幻顷风。
“娘娘!”冬梅也惊慌的喊着,立即上前想要扶住幻如凝,可手才碰触到她,就被她用力的甩开。
“不要碰我!”幻如凝用力的嘶喊着,激动的情绪已经超过她身体的负荷,呼吸开始有些困难。
话音未落,幻顷风已如闪电般来到了幻如凝的身边,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俊容上是从未有过的惊慌,紫眸里除了担忧,还有浓郁的悲哀与自责。
若非他为了带走如儿,他也不会将这个事实戳穿,他知道,如儿一定会受到伤害,可是他真的没有想到,如儿竟会伤的如此的重。
他怎会不知,她悲哀的不仅是冬梅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来到她的身边,恐怕她真正的悲哀是背后操纵的那个人是幻郇孑吧!她对幻郇孑的情,竟深至此!
幻郇孑却只能紧握着拳愤恨的捶打着地面,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力过,心爱的女人受伤,但他却无力在她的身边将她揽进怀里,只能看着另一个男人站在她的身边。
“为什么?风哥哥,为什么?”幻如凝紧揪住他的衣袖站起来,悲哀的看着幻顷风,问着只有她与他能明白的话。
她怎会看不懂,风哥哥一开始的目的就在让她看清冬梅的真实身份,可是为什么?他明知道这样她会受伤啊,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她宁愿永远活在谎言中,也不要受到真相被揭穿的痛苦与悲哀,真的太痛苦了啊!
究竟是她变了,还是风哥哥变了?以前的风哥哥不可能会这样对她的。
“对不起,如儿。”看出她眼底的质问与哀怨,幻顷风半垂下眼睑,低低的道。
“娘娘,对不起,请您杀了奴婢吧!”冬梅“咚”地一声跪在地上,神色黯淡而愧疚,她流着泪痛苦的说道。
如果可以,她真的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只要能将事实永远的埋葬,只要能换取娘娘的安宁,她真的可以付出一切啊。
“杀了你又能如何?”幻如凝缓缓的偏过头,伴随着泪水的滴落悲戚的喊道。
杀了她就能抹去一切吗?杀了她就能掩去她是幻郇孑的派来监视她的事实吗?
“如儿……”幻郇孑看着幻如凝悲戚的模样,悲伤的唤着她。
他能感觉到,她才靠近的心再次离他远去,可是他却无力挽救,他真的好恨这样无力的自己啊。
而那边正与天护法交斗的诸葛孔照闻声望向,当看到幻顷风的容颜时,银灰色的瞳眸里闪过一丝惊诧的怔芒。
怎么可能?
但震撼只是瞬间,他已挥开天护法的攻击,闪身来到幻郇孑的身边,从腰间取出一颗药丸,让幻郇孑服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站起身来。
他知道的,这一刻皇上最需要的是自己能够站在娘娘的身边。
幻郇孑顺着诸葛孔照的助力,强效的药力入喉也开始发挥作用,彷佛在他的身体里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他缓缓的站起来,朝幻如凝走去。
“如儿,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为了要伤害你,让冬梅跟在你的身边只是为了保护你。”他解释着,低低的声音饱含了太过深沉的悲哀与无奈。
当年的她万千宠爱于一身,带来的除了光鲜的荣耀,还有无法看见的阴暗的摧残啊!虽然有着他与幻吟风张开双翼庇护在她的身前身后,可是他们看得到前面的伤害,挡得了后面的伤害,制服得了上空的飞禽,但是他们却可能忽视掉来自地里的毒虫啊!
他没有幻吟风的料事如神,他恐惧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会被伤害,所以他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方法将他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为什么如此敏感、如此贴心的她却在这一刻看不懂他的心呢?
“幻郇孑,你的借口磨灭不了你对如儿的伤害。”幻顷风小心翼翼的看着幻如凝,清淡的声音徐徐飘来,凛冽而冷寒。
他不会让他有任何机会翻身的。
诸葛孔照骤然变得凛冽的银灰色双眸笔直的望向幻顷风,刚才就一直觉得这声音太过熟悉,直到此刻,他才终于辨出了熟悉的原因,虽然少了那份模糊的空灵,但这确实是族长的声音!
所以今夜天、地长老才会突然出现在红城?
他陡然想起那唯一一次见面时族长说过的话——
“银狼明白了,可是银狼还有一事不解,为何族长的无极萧会出现在逍遥王的身上?逍遥王又如何懂我雪山族的至尊极圣?”
“孔照,你只要谨记你的职责是守护住太子与云凤公主便可,其他不需要去管。即使今后你的敌人会是本座,也不要有所顾虑,这就是我们雪山族人的使命,为了守护主人,即使是亲手杀死自己的亲人,也必须下手。”宛若迷雾地声音再次自屏障后传来,却似隔绝了一个天地那么遥远。
“族长,您的意思是,今后孔照将与您为敌吗?”诸葛孔照银灰色的瞳眸中闪过一丝犀利的精锐之光。
“孔照,你务须急着寻求答案,你只需要谨守自己的职责,时机到了,你自然会明白一切。”屏障后传来一道似乎轻叹的声音。
他这才猛然惊觉,似乎所有的疑惑已经完全摊开在了眼前,答案也已呼之欲出,可是,他却抓不住最关键的困惑。
族长与逍遥王究竟是什么关系?如此相似的容颜绝不是幻化而成,而且,非本族中人的逍遥王能够修炼雪山族的至尊极圣绝不可能。
除非……
族长与逍遥王本是同一个人?他惊骇的想道。
“我没有找借口,更没有要伤害如儿。”幻郇孑暴怒的吼道唤回诸葛孔照的思绪,他清晰的感觉到了,皇上紧绷的肌肉因激动而颤抖。
但是幻如凝已经听不进去,她的世界被欺骗的谎言充盈,她摇着头,神情有些迷乱而急躁。
“如儿,你相信我好吗?我只要你相信我这一次。”幻郇孑压抑的痛苦声音带着无尽的哀求,他缓缓抬手想要去拉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