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如凝却似用力的甩开幻郇孑的手,疯了一般的嘶喊,“不要碰我,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
幻郇孑身子蓦然一僵,看着她眼底赤裸裸的绝望与仇恨,心底一直勉强支撑的某个角落终于塌陷了。
他的心在剧烈的颤抖,眼涩涩发痛,红了、湿了,他缓缓的垂下脸,最后一滴绝望的泪水顺着他傲挺的俊容滑落,当他再次抬首,没有一丝痕迹的俊容上只有刺骨的冷绝,“你以为你还能离开吗?这一生你只能做我的女人,我的皇后。”他阴沉的看着她,一字一句悲怆的喊道。
如果哀求已经无法挽回她的回首,如果她已经无法再爱他,那么就让她彻底的恨吧!因为自今夜起,他已经坠入了地狱的最深处。
“幻郇孑,我恨你,你知不知道?我恨你啊!”幻如凝忌恨的看着幻郇孑,大声的喊道。
她所有爱在此刻全部被冰封,只剩下了满腔的恨与怨!
“那你就恨吧!”幻郇孑酷寒着声音的说道,但谁能听到他心底悲鸣的哀泣?
冬梅埋首跪在地上,伤口的痛楚比不上心痛。
她是真心关心娘娘,将娘娘当成主子的,否则她也不会为了娘娘起了欺瞒皇上之心。
“幻郇孑,你以为我还会将如儿留在你的身边吗?”幻顷风紧紧的拥着幻如凝,不紧不慢的问道,紫眸里似乎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
他既然敢在今夜只带着天地护法而来,他就有把握全身而退。
族长,请不要逼银狼。诸葛孔照犀利的眸光定定的焦注在幻顷风的身上,用隔空传声道。
皇后是他的主子,他自然有所顾忌,皇后今夜受的打击已经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负荷,所以,他明知眼前的人不是逍遥王,也不能说出来,否则皇后会受到双重的打击。
但是,若族长执意要带走皇后的话……他也必须做到他的职责。
幻顷风微微眯眼,紫眸里闪烁着让人看不懂的光芒。
他唯一的顾及也是诸葛孔照,这个世上还能说出他身份的人,除了绝世的公主,就只有诸葛孔照了。
那次的见面本是为了消除他对他身份的怀疑,不过现在看来,是适得其反了。
四人对立着,天地间一片宁静,打斗声完全隔绝在外。
“风哥哥,你走吧!”良久,幻如凝太过平淡的声音徐徐传来,三人闻声望向她,神色各异。
而幻如凝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神色绝望而淡漠的看着幻郇孑。
这一刻,她体会到了整个世界只有自己的孤寂与萧条了。
“如儿……”幻顷风微微紧绷了下颚,不是为了她让他离开,而是为了她平静下的波涛汹涌。
侧首迎上幻顷风眼底的不舍,幻如凝明白他看穿了她的心思。
是啊,这个世界最了解她的不就是风哥哥吗?可是风哥哥,我却越来越不了解你了。
这样的结果不是他所预料到的吗?为了带走她,不惜伤害她,不惜亲手毁掉她构造的唯一一个幸福的角落,只为了让她绝望的离去。
可是,绝望的离开不是她的性子,她就是他的再生,他忘记了吗?
她会留下来,只为深沉的报复,她要报复幻郇孑带给她的伤,也绝了他再能挽留她的资格。
“如儿……”幻郇孑眼底的酷寒被苦涩取代。
他不是幻吟风,他没有伴随着她成长,也不可能像幻吟风一样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她的心思,但是,他没有那么痴傻,连她眼底如此清晰的恨都感觉不出。
只是,只要她愿意留在他的身边,不管她如此恨他,报复他,他都无所谓,只要她还愿意在他的身边。
幻顷风自然看得出幻如凝眼底的怨责,他只能沉默。
这一霎那,他觉得自己输给了幻吟风,因为幻吟风即使再怎样想要带走如儿,他也不会使用让如儿受伤的方式。
想至此,他突然感受到心脏的地方震动了一下,是来自幻吟风的责怪吗?他有些乱了方寸。
幻如凝自然看见了幻顷风眼底的挣扎与慌乱,有些不忍,手轻轻的覆上他的,语气也多了分情,“风哥哥,你先离开吧!”
幻郇孑苦涩的避开眼,即使心再闷再痛,他也没有了立场宣泄自己的嫉妒与悲哀。
“我知道了。”幻顷风还能说什么?他自己也需要时间理清自己的心,沉淀自己的愧疚。
他深深了看了幻如凝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诸葛孔照立即上前扶住幻如凝,就怕她稍有不慎就倒了下去。
幻如凝没有拒绝诸葛孔照,她就好像已经失了灵魂的空壳娃娃,呆滞而空洞。
幻郇孑看着幻如凝,不敢开口,只能以一种教人看不懂的目光深深的凝视着她。
那方的天、地护法见族长离开也不恋战,立即抽身跟随离开。
夜,再次平静下来,但空气中残留的浓郁的血腥却久久无法散去,还有已经变质了的心,已经悄然开始腐蚀。
夜已深沉,打斗的痕迹已被洗去,空气中的血腥也被夜风吹散,一切彷佛不曾发生过,但是,心,却已经烙上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幻如凝呆坐在窗边,幽冷的惨白月光洒在她的周身,让她蒙上层淡淡的银色光华,如月下女神雕像,美丽却幽冷。
“娘娘,时候不早了,您上床歇息吧!”冬梅紧握着双拳挣扎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声劝道。
娘娘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多时辰了,娘娘身子本就虚弱,身上又仅穿着单薄的白内衫,根本抵不住深秋的夜风。
“出去。”幻如凝头也没回的冷声道,语气是刺骨的冰寒。
“公主,奴婢知道您现在恼奴婢,气奴婢,可是求求您,不要折磨自己的身体啊!”泪盈满了冬梅的眼眶,她“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哀求的望着幻如凝。
她不奢望娘娘原谅她,但她只希望娘娘不要折磨自己。
“出去。”幻如凝却不答话,只是冰冷的看着窗外的暗色,重复。
“是。”冬梅黯淡下双眸,缓缓站起身,深深的看了幻如凝最后一眼,才福身走了出去。
不久后,再次传来启门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的走近,熟悉的气息飘了过来。
但是幻如凝依旧没有动,连眼都未眨一下。
脚步声停了下来,但她却清晰的感觉到了温暖的气息,直到那个温暖的气息将她团团包围,她才察觉到冷,原来身子早已凉透。
“如儿,我不求你其他,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好吗?”幻郇孑从身后环住她冰冷的身子,低低的祈求在她耳畔响起,声音有些颤抖。
回应他的却只有满室的冷寒与夜风的侵袭,他悲哀的拥住她空洞的躯壳,他知道,他再也碰触不到她的心。
埋首于她的颈窝里,无力充盈了他的心。
到底要他怎样做才能挽回她的心?挽回她的灵魂?他知道,至少这一刻她还在他的怀里,这就够了,可是这样想着,他的心仍是那样的涩苦,他终究做不到啊!
“把冬梅调走。”良久,幻如凝低哑的声音才淡淡的飘来,有些模糊不清。
“如儿……”幻郇孑微微拧眉,哀伤的呢喃着,眼有些涩,泪光在那幽暗的眸底折射出耀眼的光彩,良久他才低低的说道,“只有冬梅能够保护你。”
不仅是因为冬梅的武功,更因为冬梅对如儿的衷心,可以为了如儿而违背他是需要有比死更痛苦的觉悟的,而冬梅选择了效忠如儿。
“是监视吧?”平淡但尖锐的话语紧接而来,幻如凝如千年寒冰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
幻郇孑身子震了震,然后缓缓的松开了环住她的双臂,站起身,沉默许久才缓缓的道,“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另外调一名宫女过来。”
“有区别吗?”幻如凝弯了弯唇,眼底却无一丝笑意,只有冰冷的嘲讽。
“那你希望我怎样做?”幻郇孑压抑的声音有种悲凉的无奈。
“我要你帮我调查一个人。”幻如凝这才转过身来,定定的望着幻郇孑,一字一句道。
当初徐老伯去世时她曾承诺会好好的照料他的家人,但是那时因为突来的巨变,她一直将这事遗忘了过去,直到此时才猛然想起。
既然宫里头全是他的人,那么,她从自己找贴身侍女,也算是了了这桩心事。
她也知道,只有一个姓氏要在这么大的御京城内将人找出来犹如大海捞针,但她相信,这对探子遍布了京城每一个角落的幻郇孑而言应该不是难事吧!
“谁?”幻郇孑半垂下俊容,哑声问道。
“一个姓徐的老车夫。”
当幻郇孑推开殿门时,诸葛孔照正等在宫殿外,他行了个礼,然后一言不发的上前扶住幻郇孑。
幻郇孑推开他,脸上闪过丝冷嘲,“朕没有那么虚弱,不至于连路都走不好。”然后径自朝书房方向走去,可是额角却滑下一滴斗大的汗珠。
诸葛孔照看着幻郇孑走在黑暗里的背影,银灰色的瞳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轻关上殿门,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