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预感,这话绝对会让暴戾的皇上失去理智,但是,他却无法对皇上隐瞒真相。
“什么?”这句话几乎敲脆了幻郇孑的所有毫不设防,他僵硬的转过头,模糊的泪眼就这样定定的望着床上昏迷的幻如凝,渐渐眼眸被一片鲜红迷茫了视线,一滴液体落下,如同他逐渐碎裂的心。
赵御医正欲开口,却惊住了,骇惧的瞠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幻郇孑,泪,渐渐模糊了一双老眼。
皇上他……
幻郇孑没有察觉到赵御医的惊愕,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脸上,挂着两条妖红的血泪,正一滴滴落下。
三道出尘的白色身影矗立在倾城山庄的山腰下,遥远着那似乎只是一望无际森林的山顶。
“族长,现在就上去吗?”天长老探问道。
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他们终于来到了绝世山庄脚下了。
幻顷风的眼底闪过丝精芒,正欲点头,心脏处陡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身子一僵。
微微凝起眉心,一种不安的预感自心头升起。
“族长?”地长老也开口了,望着神色异样的幻顷风,语透担忧。
“没事,上山吧!”幻顷风收起异样,淡漠的说道,轻灵的步子已经跨了出去,但心底却在忖量着。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心神难安?他不认为有什么事能够让他不安,除了……如儿。
这样想着,幻顷风的脚步陡然一顿,难道是如儿出事了?
族长?天、地长老怎么会感应不到那么明显的不安,立即警惕起来。
族长是怎么了,自从下山以后,族长一直不对劲,以前不论什么事都不能触动过族长的心,可是,如今却给人一种落入了尘世的感觉。甚至连族长要下山的原因,进入红城带走皇后的原因,他们都不懂。
族长,在改变了?
“你们去将我的意思带给冷傲和绝世的公主。”幻顷风突然道,清淡的眸子里折射出耀眼的光彩。
现在,他必须赶回去。
“族长,那您呢?”天、地长老沉默了一下,才问道。
“我在御京等你们。”淡雅的声音里透着不容反驳的威仪。
“是。”天、地长老对望一眼,才垂眼,应道。
幻顷风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去,眼底似乎飘过丝急切的忧光。
如儿,等我。
幻郇孑没有察觉到赵御医的惊愕,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脸上,挂着两条妖红的血泪,正一滴滴落下。
为什么?如儿,为什么?
这一刻,面对幻郇孑如此惨烈的悲哀,什么安慰都会显得薄弱无力,所以赵御医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且,皇后的情况极为不乐观,那种毒一旦服下,是无法解除的啊!
“你说皇后是下意识的服用嗜心毒的?”幻郇孑的声音彷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空洞而让人觉得悲哀。
“是的,皇上。”赵御医垂下眼,不知是因为替幻郇孑悲哀,还是惧怕,声音在颤抖,“因为娘娘应该毒发过不止三次了。”
幻郇孑极力想要将那承受不住的痛苦压抑下去,却还是不稳的踉跄了一下,赵御医上前扶住他,“皇上,小心。”
幻郇孑没有听到他的担忧,轻轻的推开赵御医,视线被血迷朦了。
答案显而易见,如儿可能服上毒的时间就只有她在洛口的时候,但他的人和幻吟风的人都有一直跟在她身边,而没有任何人在身边,就只有她被冷情带到关着他的地下墓穴。
是为了他吗?为了见他,为了救他,所以服下了嗜心毒!
那时候起,她就一直在忍受着嗜心毒的煎熬吗?即使是在她亲眼见到他杀死了幻影帝,即使在他强占了她后,可是她却一直强忍着不说出来?
为什么?即使在说着恨他的同时,却又不忍他为她而内疚自责吗?这个傻瓜,怎么这么傻呢?
“皇上……”赵御医为幻郇孑而感到悲哀,也为皇后感到忧心,无奈自己竟一点忙都帮不上,他感到那么的无力。
幻郇孑艰难的上前,颤抖的抱着她纤细的身子,血红的泪滴落在幻如凝苍白的脸上,给她带来股妖魅的感觉。
“如儿,你是想让我这一辈子都愧疚吗?”他轻轻的拂去她颊边的血泪,却又一滴、两滴的落在她的脸上。
他唇边的笑痕依旧,只是那么苦涩、悲哀,令人不忍。
可是,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不安?甚至宁愿伤残自己。
天门,一个自幻郇孑还是太子时就为太子所用的低下刑法机构,而化云烟,天门的最高执法者,在她手中没有问不出的话,手段残忍怪异到不敢想象,是为那些死士的杀手而准备的。
“啧啧,这次给我送了两个乐子来了?皇上可真照顾我啊。”化云烟邪魅一笑,嗓音透着令人发毛的寒意,嗜血而阴冷。
跪在地上的徐婉儿与徐母陡然窒息,缩在地上瑟瑟发抖,脸色惨淡。
“不过,这次是为了什么事啊?这可是第二次皇上给送两个没武功的女人来。”化云烟望着两人身后的影卫,懒声问道。
“对皇后下毒。”侍星有问必答,只是话语却极为精短。
“哦?”化云烟抬了抬眸,眼底似乎流转过一丝诧异。
有那两个男人守护,皇后竟然会被这两个蠢东西下了毒?还是……皇后设计的?化云烟妖冶的容颜上突然勾勒出一道兴味。
这倒是有趣了。
“诸葛臣相的意思是,不用结果。”影卫恭敬道。
“哦?不用证据?只是给我来玩的?”化云烟挑了挑眉,如鬼魅的眸子撇向地上都做一团的徐婉儿和徐母,轻舔着手中的小刀,锋利的刀刃轻轻划破她的舌,血溢了出来,又被她舔去,妖魅得令人窒息。
话落,徐婉儿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脸色骤然铁青,一脸的骇惧,徐母已经晕厥了过去。
“嗜心毒……有办法治好吗?”许久过后,就在赵御医以为幻郇孑会沉默下去的时候,他艰涩的开口问道,虚弱声音依旧空茫。
赵御医打了个激灵,才迟疑道,“皇上,已经太迟了,只要这种毒侵入身体的时候,就会立即腐蚀了心脏,没有办法以药物去除的。”而且,皇后已经发毒不止三次,已经完全转为心疾了,已经不再是中毒了。
只是最后那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因为这次与其说是中毒,不如说是银粉引发心疾发作,长此以往下去,皇后的生命恐怕就要受到威胁。
“是吗?”幻郇孑淡淡的应着,苍白的俊容上是恍惚的神情,或者说,在听到赵御医的话后,竟有一丝释怀的感觉。
若非那深邃的眼底映照着浸透骨髓的深情,赵御医会以为皇上已经对皇后失去了兴趣。
“皇上。”所以赵御医对他的淡漠感到极为不安。
如果皇上暴怒还好,可是皇上却是这样不冷不淡的表情,他真的很担心啊。
幻郇孑没有再开口,俯下脸,额际轻轻的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也许这样也好,如果真的无药可医,如果这真的就是他们的结局,那么他也欣然接受,如果生让他们的心有距离,那么,就让他们在地狱重新开始。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笑了,带着淡淡的期待与希望。
“如儿,不要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不管上天入地。最后一句话,幻郇孑没有说出来,但那深沉的眸底却已经完全映照出了他的坚定。
赵御医惊惧的看着幻郇孑,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插口,这一瞬间,整个天地间就只剩下皇上与皇后两个人,他感觉自己像是消失了一般。
夜,幻如凝一直在昏迷,甚至还有些发烧的迹象,幻郇孑阻止了赵御医准备出去吩咐宫人熬药的动作。
“朕去,你在这里看着皇后,决不能让皇后发烧。”他的视线一直黏在幻如凝的脸上。
赵御医看着他憔悴得随时会倒下的神情,恭恭敬敬的垂首,“是。”眼微微泛红。
当幻郇孑一身疲惫的走出内殿时,诸葛孔照单膝跪在外殿,似乎已经在那里跪了一整天了。
幻郇孑瞥也没撇他一眼,径自穿过他的身边,准备离开。
身后却传来诸葛孔照的声音,“皇上,皇后的不安,是微臣造成的。”
这话立即唤住了幻郇孑离去的步伐,他的身子顿了一下,回头,“你做了什么?”神情淡漠得好像在看待陌生人一般。
“我告诉皇后,皇上命微臣在罄夕宫直到徐婉儿回宫。”
幻郇孑缓缓的眯起眼,呵,防来防去,竟是他在扯自己的后腿。
“你是故意让如儿误会的?”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他让如儿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想要离开她,所以,如儿才会丧失了理智,竟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点燃这根导火线。
她难道不知道吗?这一辈子,他是再也放不开她了,为什么她这么傻,就是不懂呢?想到这里,窒息般的闷痛自心头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