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诸葛孔照良久才应道,银灰色的瞳眸里闪过一道签单的情愫。
他等待着幻郇孑暴戾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身上,可是良久,却感觉不到预想中的痛楚,甚至,连一丝的声音都没有,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其实早该知道的,你动心了。”幻郇孑似是呢喃的声音淡淡的飘开,然后转身离去。
其实,他早已发现孔照对如儿的态度已经不至于对主人的忠贞,但他宁愿相信他是为他们的分歧而徘徊不定。
即使他总在关键的时刻缺席,总在需要他调解的时候,却故意误导如儿。
不过,这一生他都不会将如儿让给任何人的,生死不离……
三日下来,幻郇孑根本无心政事,衣不解带的在病床前照顾着昏迷不醒的幻如凝,亲自为她喂药,即使很多时候那些药都流出来了大半,但幻郇孑十分耐心的喂着,直到碗空了下来;他每天都会坚持为她擦拭一遍身子,因为他知道如儿最爱干净了。到了夜里,便抱着她的身子整夜的说着如儿感兴趣的事,因为怕她做噩梦,连眼睛都不敢闭一下。
可是幻如凝却不曾醒过,除了第一夜还会做噩梦,接下来的三天甚至连一丝声音都不曾发出,若不靠近,甚至会让人错觉,她早已死去。
因此,短短三天的时间,便让幻郇孑整个人憔悴了一大圈,比幻如凝的样子看来还要糟糕。
众御医每每见到这样的情景,虽然对幻郇孑曾经的所作所为仍是惧怕,却也忍不住悄然落泪,这还是那个手段狠戾的皇上吗?
第四日,身子本就虚弱,加之又心力交瘁的幻郇孑终于在身心俱疲下,支撑不住的倒下了。
一下子便急坏了海若和赵御医,让红城陷入一片惶惶不安中。
而诸葛孔照不知是因为元神被锁住无力改变什么,还是因为愧疚,没有再出现在后宫,专注的为幻郇孑打理朝政。
而听到皇上昏迷过去,立即下令封锁消息,犹豫了一下,还是举步踏进了后宫。
也不知是不是心底太过不安,幻郇孑也昏迷了两个时辰便醒了。看见窗前的诸葛孔照却视若空气,然后不顾御医的阻拦,即使头重脚轻,却执意的穿上了外袍,要去看幻如凝。
“皇上,大事不好了。”海若红着眼眶跑了进来,见着幻郇孑已经走出了外屋,惊愕了一下,然后忙道。
心陡然窒息了一下,幻郇孑几乎感觉不到心跳声,良久他才勉强镇定下来,颤音问道,“如儿怎么了?”
“皇后她……可能不行了。”海若低下头,哽咽着声音艰难的回道。
其实,与其说他是对皇后病危而痛苦,不如说他是担心若是皇后出了什么事,恐怕皇上也会跟随而去。
可是奇异的,在听到了这个答案后,所有的恐惧却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幻郇孑沉默的穿过海若,蹒跚着朝幻如凝的宫殿走去。
因为天色早已黑了,宫殿里被夜明珠与灯火照得辉煌。
当众御医看见幻郇孑来了,立即跪地,大多都是心惊胆战,因为皇上脾气本就暴躁,若是皇后出事了,皇后还能冷静吗?
可是,诡异的是幻郇孑竟没有发怒,只是来到幻如凝的床沿坐下,伸手轻轻的拂过她如玉的容颜,眼底没有怒,没有惧,也没有泪,脸上更是看不出一丝的表情,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
可是,众人却都惊恐的瞠大了双眼,却都连一丝干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在不知不觉中,幻郇孑的头发在变,白色从发顶缓缓地蔓延,直到发梢,不过是瞬间的功夫,在众人的眼里,却是那么的漫长。
皇上……竟在瞬息间白了发!
海若用力的捂住嘴,无声的落泪,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就怕打扰了床上的两个人。
幻郇孑却出声了,淡淡的吩咐,“都出去吧。”那一句话就好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无力而虚弱,只是炯亮的眼底除了深刻的情,还有不顾一切的灰灭。
站在门外的海若看得心惊肉跳,隐隐已看出他的用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放弃似的领着众御医走了出去,泪流满面。
皇上,如果这是您希望的,那么直到最后一刻,奴才都会完成您的心愿。
诸葛孔照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也退了出去,只是没有人看见,衣袖下,指尖已经划破了掌心的肌肤,鲜血正一滴滴落下。
“如儿,你现在很难受吗?”幻郇孑神情而专注的擦拭着幻如凝脸上的汗珠,那轻柔的声音在如此空静的宫殿竟仍显得模糊不清。
“很快就不会再难受了,如儿。”他俯下头,轻轻的贴住那青白的唇,温热的气息与她浅弱的呼吸交缠着,良久才离开了她的唇。
不过,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不管悲苦还是生死。这句话幻郇孑没有说出口,但眸底的神采已说明了一切。
“如儿,你一直让自己干干净净的,一定不希望自己离开的时候如此狼狈,是吗?”似想起了什么,他撩起她枕边的一缕发丝,轻轻的呢喃着,即使宫殿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即使床上的人儿毫无反应,但他却是那样的幸福。
然后,幻郇孑小心翼翼的抱起幻如凝,来到书柜旁,按下了书柜旁的一个凸起,书柜竟向一旁缓缓地移开,出现一个暗道。
拿过书柜上的一颗夜明珠,幻郇孑毫不犹豫的走进去,弯弯转转片刻后,便有一道石门在眼前,幻郇孑暗下了石门左边的那颗深色的石板,石门渐渐向上拉起,而眼前竟是太子宫内的浴殿。
幻郇孑为她净了身后,再次抱着她回到寝殿,许是因为泡过了温泉,本是惨白的脸色多了抹红润,显得极为娇美。
没有让她躺在床上,而是抱着她来到的铜镜前,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依在他的胸前。
深沉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幻如凝瑰色的细润肌肤,拿起梳妆镜前的胭脂,似是对待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的轻轻的为她上妆,点红了她姣好的容颜,也点红了她青白的唇。为她理干了长发,梳理了一个她最喜欢的发髻,将她最喜爱的额锁为她戴上。
瞬间,奄奄一息的苍白容颜恢复了往日的娇美,不知为何,幻郇孑一直未有变化的眼底渐渐被泪水盈满,他用力的抱住她虚弱的身子,几乎要将她揉进他的骨血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起身,抱着幻如凝回到的床上,将她温柔的平放在床榻上,自己也在边上躺下。
“如儿,生死与共。”他深情的望着她,然后从她的枕头下取出那柄他送给她的宝刀。
谁又知道他送给她的这把刀,竟是为了今日的用途。他想笑,却连情绪也悲恸。
他拔出刀,“如儿,等我。”话落,他举刀刺向幻如凝的心脏。
突然,一柄飞刀不知从何处射来,击中了刀身,刀剧烈的撞击在墙壁上,反弹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红着眼眶的冬梅掠进宫殿,大喊,“皇上,不要啊!”
“冬梅,出去。”幻郇孑坐起身,弯腰捡起刀,淡淡的吩咐,脸上不见一丝表情,连语气都不曾浮动。
冬梅“咚”地一声跪在地上,“皇上,属下求您不要放弃啊。”她泪眼婆娑的乞求,眼底除了哀还有一抹深沉的痛。
幻郇孑没有说话,连看都没有看冬梅一眼,眼底一片宁静。
冬梅看着他眼底死灰的绝望,太过害怕,一时口不择言的喊道,“皇上,您这样难道可以向死去的逍遥王交代吗?难道到了地府,您还要让逍遥王与您争吗?”
果然,幻郇孑的身子一僵。
冬梅见他有所动摇,心底升起一股希望,“皇上,您忘了吗?还有血圣啊,还有血圣可以救皇后啊!”似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喊道。
甚至连她都差点忘记了,还有血圣啊,只要血圣愿意出售救皇后,那么皇后就可以撑过去了。
幻郇孑深谙无光的眸底似乎掠过一丝异彩,他缓缓地抬头望向冬梅,“血圣……”有些迟疑的问话,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问冬梅。
冬梅拼命地点头,“是啊,皇上,只要血圣肯出手,皇后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深谙的瞳眸渐渐有了光亮,幻郇孑带着点点激动地望着幻如凝,微微颤抖的指尖轻抚着她的脸。
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吗?或者是,我的债还需要继续偿还?可是,如儿你知道吗?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管怎样的惩罚我都愿意承受。
良久,他才再次抬头,“冬梅,宣海若进来。”
良久,幻郇孑才再次抬头,“冬梅,宣海若进来。”眼底闪烁着坚毅的光亮。
“是。”冬梅双眼一亮,立即欣喜的直点头,忙起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海若匆匆跑了进来,一脸的激动,“皇上。”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喊道,脸上仍有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