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山庄
雪雁、若宣一夜急奔,弃了马,直接飞到沐云山庄。
进了庄子,寻到迎春,先把孩子交给绣桔,才放心下来,舒了口气。迎春披衣起来,把婴儿小心放在床上,细看他眉眼,一股稚气,还带着威严与气派,心生欢喜。抬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父母何人?”
雪雁长叹一声道:“元妃娘娘生的皇子。还不知道元妃现在怎么样呢。元妃娘娘生下皇子就被换走,宫女不忍伤他,便交与姑娘,姑娘命我们将他送到山庄来。宫中人心险恶,留在那里也不安全”
迎春轻轻抚摸着孩子,眼中充满怜爱,道:“我知道了。你们放心吧,交给我就行了。他是无辜的,又爱煞人了,我会把他当自己孩子看待,待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双胞胎了。”
湘云、晴雯闻声跑来,揉着睡眼,忽然看见雪雁,如看见了救命菩萨一般,拉着她的手问个不停。
雪雁打趣地笑道:“先别说姑娘那边,我倒是听说了你们的事呢。云姑娘,什么时候有喜讯呢?”
绣桔也笑道:“可不是吗,人家卫若兰卫公子都破费多少了,天天上你的绣庄去,把他府上的,亲戚府上的活计都送到你那里去,让你白嫌着银子。你乐得逍遥,倒是一句话也不搭理人家,瞅都不瞅一眼。”
湘云红了脸道:“我又没请他来,他自己愿意来的。”敢情雪雁你什么都知道了,跑来取笑我。
“卫公子哪里不好了,人又潇洒,家世又好,怎么就配不上你了。你哪里不满意了。”雪雁逗她道。
若萱凑趣道:“你若不喜欢,我告诉若南一声,让她义兄别费心思了,白白相思一场。不如赶紧早个门当户对的订了亲吧。”
湘云急道:“那可不行。”惊觉露了心事,反口道:“好啊,他订了亲也好,以后的活计会更多些,我也清静了。”
雪雁、若南大笑起来,迎春也轻轻笑出声来,低头拍拍幼儿,恐惊了他。小皇子大概也知道自己安全了,沉沉睡着,睡得正香甜。一裂嘴,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更是使雪雁、若萱笑起来,雪雁捂着肚子道:“你瞧,到底是皇子啊,心也这么灵,看人家这么小的婴儿都笑你呢,还是在梦中笑的。”
迎春强忍住笑道:“小声点,人家睡的正熟呢。”
二人好容易止了笑,见晴雯在旁但笑不语,安静异常,想着心事。
雪雁奇道:“你不像平时的样子,若是平常你一定是笑得最疯的一个,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你找到了那个仗剑天下的人了?”
湘云本来气愤恼羞,现在终于看到与自己相同命运的人了,若获至宝,不容错过一般笑得前仰后合道:“她呀,天天追着一个和尚满山跑。”
晴雯大方道:“我才不像云姑娘明明在乎,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雪雁更奇道:“哦?什么样的人,我们认得吗?”又叹道:“被你揪住了,真是个苦命的人。”
晴雯瞥她一眼,未搭理她的讽刺,道:“他是个和尚,你们听说过他的名字,是柳湘莲。”
若萱问道:“快说快说。”
晴雯道:“那天我们下山,路上遇一女子被人抢劫,我们正要出手,只见空中落下一个和尚,手执柳枝,几下就把强人打退,那女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绣桔接着道:“她就跟在人家身后,一直到了他的寺里,硬说是来避雨的。问了寺里师父,知道人家叫柳湘莲。后来就常去寺里,看人家用柳枝练剑,自己又跑到城里最好的店买了把上好的剑送给他。寺里小和尚都偷着乐。她满不在乎。”
若萱笑道:“是天天追着人家要买剑钱吧?”
晴雯拍着她的肩道:“知音呀。”
若萱又道:“不只是要钱,更是要人吧。可人家是和尚呀?”
晴雯脸暗下来道:“我也愁呢。”
若萱道:“他对你怎么样呢,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弄清楚了吗?”
晴雯苦着脸道:“还不是因为尢三姑娘的事,让他觉得对不起人家,觉得出家才心安。可是方丈也说,他红尘未了,在寺里不过是躲避,真正躲不开的是他自己的心。”
若萱道:“你怎么想?”
晴雯道:“我可以等。他对尤三姑娘尚且情深义重,不会不被我打动。”
若萱道:“好,佩服你。”
湘云拉过雪雁一旁问道:“二哥哥还好吧。”
雪雁笑道:“你只记得宝二爷,怎么不问我们姑娘?”
湘云白她一眼道:“不用问她也好好的,不用我惦记的。”
雪雁脸一沉道:“怎么会好,太太、薛姨娘几次三番算计她,薛姨娘又一再给她下毒,要害死她,要不是云上公子,她早死了几次了。”
湘云惊道:“她还没死心。”
雪雁道:“哼,她倒是想,可惜天不从她的愿。这回太太、薛姨妈还有薛姨娘都秘密收押了,她们正在牢里享受呢。”
湘云恨道:“活该,她眼里就只有她自己。让她就在里好好享受享受吧。”
狱卒
宝钗似乎不会说话了,可她有一堆话要说,她的生活太离谱了,转眼间,自己住进了柴房,再一转眼,自己接圣旨风风光光进了牢房。是该庆幸自己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还是悲哀自己就和黑屋子结下不解之缘?
她要苦笑,要表现她丰富多彩的表情,可就连这小小的要求她也不能如意,因为她此时此刻正手忙脚乱的浑身上下挠着,挠的浑身疼痛,却忍不住去挠。
她的手无时无刻动着,不知等出狱会不会因此而瘦了下去?她没有工夫多想,她活跃的思维一下子短缺了。而且,她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各种功能全部退化。
牢房里阴暗潮湿,她竟犯了风湿病,浑身骨头散架了似的,软软的,没有力气。她不知道,是她受的杖伤加重了。
她只能不顾一切的挠啊挠,似乎作为一个人她只能重复这个动作,她的形象被自己亲手毁掉,她天天头发凌乱地在监牢里滚来滚去,她的妈妈婆婆一天到晚扯着嗓子喊(她们三个真的很配),弄得这个牢房简直就是妖魔鬼怪三人组的特有底盘,连狱卒都拿她们没办法,一轮到这里看班就浑身鸡皮疙瘩,满脸恐惧。
这日,轮班的狱卒终于可以不用听她们鬼哭狼嚎,解放一般大跑着逃了出去,准备开个大宴庆幸自己还活着。
换了个狱卒,她是个新来的,不知道在这里关着远近闻名的薛王氏、贾薛氏。
她慢着步子走了进来,宝钗正在狱门上蹭来蹭去,蹭的不亦乐乎,她看到宝钗时,长大了嘴,眼眶脱窗。
宝钗早就习惯,但还是抬头看去,她的表情在退化了,好几天后终于起到了作用——嘴巴张到极限,眼睛瞪成大水杏,满头大汗的黑脸,有着不经意间就吓死一个人的绝妙本领。
原来,那狱卒是她的亲娘。她心里喊道:不是要你去沐云山庄吗?到这里做什么?
她的亲生母亲吴氏也是一心想着找个安逸的地方,无忧无虑地养老,安度晚年。怎奈她去找沐云山庄未果,想要回到李庄也未成,恰巧无意中听到了有人要找个狱卒,便一口应下来,来监牢里当狱卒,与宝贝女儿薛宝钗不期而遇。
这个吴氏不仅看到宝钗极其惊讶,看到了薛姨妈更是咬牙切齿,心想道:天助我也。
宝钗本怀疑自己的身份,现在边挠着后背边欣赏着薛姨妈有些恐惧的目光,顿时明白了一切。她不想再过问,这样也挺好,名义下是薛姨妈的女儿,高贵的身份,实际是吴氏的女儿,尽着孝道,她不想两位母亲互相算计,也就不想去问她们之间的事故,而最重要的原因是,她连自己都挠不过来,哪有心思去过问其他?
吴氏扑到牢门上,阴阴地笑着。薛姨妈后退几步,心道:完了,怎么落到她的手里,只怕她没安好心。罢了,都到了这地步,怕她做什么,也奔上来。要抓她的头发,扯她的衣服。
薛姨妈与吴氏隔着牢门,两个人四只眼睛怒目而视,只差对骂。王夫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心里起疑。
吴氏真的没安好心,下定决心要报复薛姨妈,给她的饭又少,又是馊的。
薛姨妈倒是无所畏惧,吴氏给她的饭少,没有关系,她可以去抢宝钗的饭,而宝钗一刻也不能闲着,就只得饿着。吴氏只得给宝钗添饭,喂她吃饭。宝钗推开,不理她。
天天地这一家子就死去活来的折腾着,而过了几天吴氏恋恋不舍地换了班,来换的狱卒觉得奇怪,又发现这门里门外两个人长的很像,一个模子出来一般,便略加思索,添油加醋,当作同行间无聊时的话题天天地说。
薛氏一家真的远近闻名了。
狱里时光不易过,好在有吴氏在,吴氏与薛姨妈斗鸡似的斗着,王夫人一旁看好戏,一天的时光便也匆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