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片刻,黛玉众人告辞出来。王熙凤笑着看他们走远,进了山庄,才转回来。
辗转进了庄子,林淼把众人迎进来,而湘云、晴雯此时外出,去巡视各自管理的绣庄,不在庄内。
黛玉道:“林姑不用照看我们,我们随处转转,再去见外祖母。”
一行人看过庄子,一路行,一路赞。最后随黛玉到了迎春院子。
龙逸飞跟着黛玉身后进院,倒要看看所见何人?
但见院中两个摇篮,一个温柔的女子坐在摇篮旁坐着针线,时不时推着两个摇篮,看一眼篮中幼儿,脸上满是爱意。
那人正是迎春,她已生了个可爱的女儿,人更丰盈、秀美,脸上现着母亲的光彩。
黛玉走近前来,先抱起女婴,而依宸则不错眼珠看着那男婴,不由自主伸手抱起男婴,依兰围在依宸身旁逗着他。
依宸没来由地喜欢这个男孩,心里更幻想何时自己也有一个宝宝。一个美梦罢了。
黛玉伸玉指捏那女孩白白嫩嫩、如出水般的小脸,把玉脸贴在小婴儿脸上,女婴扬着小手,一摆一摆,对着她笑。
水溶、璟庭、龙逸飞看着她怀抱幼儿,娇柔百媚的女儿态,会心一笑。
璟庭脑中则想得远去了,做起了白日梦。
逗弄了一会儿,黛玉对迎春道:“二姐,娃娃取名字了吗?”
迎春微笑道:“老祖宗给她取的名,就叫贾欣妍,愿她一生开心愉快,老人家刚走。”
黛玉道:“好名字。不和孙家有半点关系。”
放下贾欣妍,黛玉从依宸手中接过元春之子,横在手臂上。男娃娃一双有神的眼睛,看着抱着他的黛玉,不满意黛玉横在怀里抱他,身子一拱一拱使着劲挣着,嘴里哼着。黛玉不解地看着迎春。
迎春笑道:“小家伙是怨你小看了他,他是要立起来抱的。”
黛玉笑道:“女娃我可是横着抱的。他倒是硬实,偏要立着抱。小小年纪,还知道挑理呢。”忙立起他的身子,轻拍他的背脊。
他转着头四下张望,一眼看到龙逸飞,扭着身子急着扬手要他抱,小身子一伸一缩的。
许是血缘隔不断,龙逸飞也如依宸一般,不由地伸出手来,把他接过来,大手笨拙地抱他在胸前,那小小的身子顿时安静下来。
依宸、依兰一脸惊奇,水溶、璟庭却知是父子天性。
黛玉笑道:“他和你有缘,你认他为子吧。”
龙逸飞也笑道:“子也有乱认的,也不知人家父母愿不愿意。”
黛玉笑笑道:“不认也罢。”暂时不告诉他也好。
沐云山庄——贾母
众人从迎春院中出来,走在寂静的山中庄园。几只不知名的红色、绿色鸟儿,不知惧人的样子,欢叫着落在他们脚下,一跳一跳着在小径上跳着步,旁若无人般横穿过小路。随着鸟儿欢快的鸣叫声,那步子,倒似随乐起舞。
黛玉众人笑着又无奈地停下来,低头等着它们先过。
这几只鸟儿向着山花翠树中跳开去,隐入山林中。
绕到湖边,掬一捧碧蓝水,逗一逗湖中鱼儿,微风吹过,扑面暖意。
依兰撩着水,叫道:“庄子里比外面凉爽,却没有寒意。这风也是微暖的。”
在她身后,看她一身愉快,仿佛也被感染,黛玉笑道:“这里四季都是这样的,连地上也是暖的呢。”
依兰不信,蹲在地上,伸手去拭,果然温热。索性脱掉鞋子,先走入了湖水,温温的,感觉好舒服。走上来,光着脚踩在石路上。圆滑的鹅卵石触到脚上皮肤,似按摩一般,依兰大笑起来。
山青,花香,鸟语,明心,静水,人沉醉。
黛玉心里不由感慨爹爹的用心良苦,为她备下这么幽静而美丽的庄园,心里对爹娘生的怨减了些,不由稍稍有些谅解他们了。
众人玩过,一路寻到贾母院,一座庄中最简朴的篱笆院落。
贾母在房内设了佛堂,点上长明灯,供奉上释伽牟尼佛像与观世音普萨像。她身上病已大好,只是心病仍在,终日惦念贾府家人的安危。她每日除了在庄中走走,哄一哄两个幼儿,就是在房中念经诵佛,忏悔自己的罪过,忏悔儿孙的罪过,为儿女祈福。
黛玉来时,贾母正手捻念珠,口念佛经,仿佛身外一切都不存在了。她真的想忘记山外那一切,那些不让她省心的儿孙。只有在这里,在佛经里,她才觉得心平静些,不再翻江倒般痛。
进院来,黛玉小跑几步进房来,璟庭抢步跟在黛玉身旁。
黛玉脆脆喊一声:“外祖母。”泪光一闪。
贾母闻声,人未动,疑在梦中,也许是太想念了吧。
贾母已到这庄子里几日,闲时只听鸳鸯道是林姑娘接她和四姑娘来的,再问鸳鸯府里事,鸳鸯含糊着说了贾府被抄之事,府里诸人结果,鸳鸯只推说一概不知。
贾母并不知道黛玉假死之事,黛玉装病之时,她正病重。在贾母心里,一心以为黛玉是在宫里的。
黛玉又唤一声,贾母才睁开眼道:“是玉儿吗?”
老人家银发如雪,只几日不见,又见苍老。
黛玉轻柔的身子近前来,贾母一把揽她入怀,眼里已含了泪。璟庭紧跟在黛玉身后进门来。
贾母苍白的手摸娑着她的发髻,泪珠一串串落下道:“玉儿身上的毒解了吗,看到你平安,我放心了。这个狠心的薛姨娘,哪一天也给她尝尝那毒药才是。”
黛玉点头道:“我身上什么毒也没有了。你看”立着身子,在地上转了一圈,八幅裙随风摆摇。
贾母含泪笑了,过了会子,犹豫着问道:“他们,”她的儿孙如何了,她想知道,怕知道,不知道时整日悬着心,不如问清。
黛玉见到她眼中担忧,怕她诺大年纪,经受不了如此巨变,不能告她实情,便含泪笑着,岔开了。
贾母叹气道:“我知道你是不想告诉我,算了,知道了又能怎样,干着急罢了。只是这百年基业毁在我手里,我闭了眼,没法去见贾家列祖列宗。至于你舅舅他们,我也顾不了他们了,他们自为之吧。我能做的就是每日多念些经书,为他们消罪吧。”
水溶、璟庭、龙逸飞、依兰、依宸相继进来,四人与贾母见过礼,龙逸飞站在后面,没有靠前。
贾母不识得龙逸飞、依兰,她眼早已花了,只看清水溶、依宸,还认得璟庭。贾母对水溶道:“王爷,念在老身与老王爷的交情上,我求你在皇上面前说个情,留他们条命,让我那些不肖子少受些罪。”移动着身子,作势欲跪。
水溶急伸手拦住,为难道:“这,老太君您让我难办,只怕我做不到。”
贾母闻罢,呆了呆,摆手道:“罢了,我也只是这么一说。尽我的心而已。”又对黛玉伤心道:“宝玉出家,倒是好事,至少不受牢狱之苦。你三妹妹嫁到东平王府,将来是要做王妃的,也不用操心她。二丫头、四丫头和我在这里,也没什么好牵挂的。只是四丫头也整日捧着佛书看。我只惦记你大舅舅、二舅舅,孙辈儿我是顾不得了。也不知凤丫头现在怎么样了?”她心里以为探春是嫁作王妃的。探春日后能风光,她心里稍安。
贾母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二舅舅是个迂腐的人,不懂俗务,做官没有成就,家里事不闻不问。也难怪他,他是不想见到他太太。都怨我和你外祖父,为他定了这门亲。我们把你娘,我们自己的女儿培养得一身才气,无人能及。你大舅舅、二舅舅也宠溺着你娘,心里只想能娶到你娘那样的女子,尤其你二舅舅,一心想娶个才貌双全的。”
“可惜选媳时我们只能尊从古训。那时,能文会诗的女子,终是少之又少的。你二舅舅年青时也是个风华雪月的人,只知吟诗作对。那年你舅舅说他梦想娶的是贤妻,闲时对坐,执笔对诗,执棋对奕,到老相看两不厌。”还记得当年,贾政跪在她与老爷面前,字字句句说了自己的心愿。只可惜,他争不来,他的心愿落空。
“可惜呀,王氏她不是他的期望,木头人一个,他二人话不投机,最后到无话可谈。王氏愚笨一些也就罢了,谁知又是那样一副心肠。到如今坏事做尽,连累害了你舅舅,也害了玉儿。现在王氏一家人又害了她儿子宝玉。报应啊。”
黛玉只有听着,心里发酸。头一次知道舅舅也是有梦的人。可叹,年华已过,多少旧梦真的要梦中寻了。
黛玉抬头道:“二舅舅和赵姨娘、贾环都到了东平王府,不会受苦的。”不过,她没有说,她二舅舅一家是被卖到东平王府做下人的。
贾母宽些心道:“是三丫头求了东平王爷出头吧,王氏总算做了这么一件好事。”
黛玉不想告诉她,若不是太太代嫁了探春,也许二舅舅一家的罪要轻些,就获轻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