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看一眼璟庭,对他招手,璟庭俯下身来,贾母道:“这位公子,我看得出你爱护玉儿,想守着玉儿。我老太婆今儿就嘱咐嘱咐你,至于她是否喜欢你,要看你的本事了。我这玉儿自小父母宠着,有时任性,但还是明理的。但你要有些气受了,你可要多担待着她些。”
璟庭笑道:“我甘之若饴。别人还求不来呢。”
贾母不由一笑。
黛玉嗔视璟庭,推他起身。
黛玉离开贾母怀,来到龙逸飞身边,牵着他的手,走到贾母面前道:“外祖母,玉儿让你来见一个人。他是你的亲外孙子。”
贾母面上疑问道:“我的亲外孙子?”怎么没听敏儿来信提过。
黛玉点头道:“嗯,他是我的亲哥哥,一母同胞。”
贾母心一惊,那他岂不皇子?这一身气派,应当没错。
贾母举起老花镜,不由从上下仔细打量,见龙逸飞仪表堂堂,一身冷俊,带着威严,心生欢喜。她那些儿孙们没有一个像他这般龙凤之姿的。
龙逸飞只得上前道:“外祖母。”
贾母抹着眼泪,笑着连连点头。
黛玉又出惊人之语,言道:“外祖母,我爹娘也回来了,原来他们没死。”
这一句,贾母如闻惊雷,她都不觉得是该喜还是该悲。喜的是,女儿、女婿还活着,玉儿有了亲爹娘,可以一家团聚了,悲的是贾家人真的没有指望了。她是做娘的,她可以想得出,贾敏会为玉儿头,玉儿身受贾家人之气,她是如何的恨贾家人,欲除之而后快。
黛玉皱眉道:“可我还没有见他们,我让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
贾母顿时明白黛玉是想让他们也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
贾母心道:这下就是把贾家人杀了,剐了,敏儿也解不了恨。
只能怨她们咎由自取吧。
她的心真真正正的冷了,不再奢望能有奇迹了。
看来,贾敏还是手下留情了。
还是忘掉那些不争气的子孙吧,好在最痛的小女儿还好好的,她总算还有些安慰。贾母这才露出笑容来。
小庄园——王熙凤
近了黄昏,下山回来,再到王熙凤的小庄园。
阳光晕着红黄,落在山头,院子里一片黄澄澄。园中的绿树、红花朦胧着黄边,像是一圈金色光晕
王熙凤身着简单的装饰,坐在房前,房前支个桌子,桌子上摆着瓜果。
桌子另一侧,刘姥姥笑容可掬地坐在那里,虽然她身子已成弓形,头发灰白,精神还是奕奕的。她红彤彤的面庞,显着健康的色彩,脸上一种心满意足的神采。
但见裙摆随脚起落处,下车来一行俊男美女。
王熙凤见了笑道:“我说怎么喜鹊又叫喳喳的,原来是林姑娘出庄了。林姑娘这是回去吗?怎么不多住两日?”
黛玉笑道:“我已看过了外祖母,没什么大事。再说他们还得回府呢。”
王熙凤道:“再坐一会儿,也不迟。”
黛玉点头道:“只呆片刻吧,过几****再来,那时你不招待我都不行。”
王熙凤道:“我还怕你吃穷了我不成。”
刘姥姥站起身来道:“我可真是有福,一日里看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你们一个个神仙似的,我都看不过来了。”
手指着刘姥姥,王熙凤对黛玉笑道:“这些日是子都亏了刘姥姥来帮我的,不然这一大园子,我真不知道怎么办?这庄家地里的活我是一样也做不来,倒成了她手把手教给我了。”
刘姥姥也笑道:“你们大户人家出来的,哪那么容易适应这种生活。那庄稼地里的活,对于我来说可是手拿菝葜的事,眉头都不皱的。况且你们都帮过我,我怎么能看着她受难,一手不伸的。”
王熙凤感激着点头道:“我们也不要谢来谢去的了。都在心里了。”
刘姥姥这才坐下,脸上的笑容,如盛开的向阳花。
王熙凤红了眼问黛玉道:“那府里就这样倒了,散了。”
黛玉唯有点头。
刘姥姥叹道:“从前总是羡慕城里人家穿金戴银的,走路都昂首阔步的,真恨不能削尖了头钻进城里去。可惜富贵不能长久,呼啦啦就没了。看来还是一老朴实的做我的庄家人,至少有口饭吃,钱是少点,饿不死呀。”
黛玉笑道:“要都像刘姥姥这样想,事情就简单了。只怕人有了温饱之后,想法就不一样了,追求就要越来越多。”
王熙凤笑道:“我是知足了,我只求将来巧姐嫁个好人家,再无所求了。”
黛玉不由叹她变化颇大,举止再无了不可一势,如今一身的淡然。
黛玉轻声道:“嫂子,琏二哥他发配到煤矿采煤。”
王熙凤转头看着远山幽幽道:“有他受的。”似与她无关。
黛玉轻叹一声。
良久,还是问道:“他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他,毕竟夫妻一场。他能无情,我不能。”
这些日子以来她细思与贾琏的婚姻,贾琏有错,她也有错。是她太强势,太霸道,贾琏自娶了她之后,府里上下无一人不称颂她王熙凤的,倒让他琏二爷倒退了一射之地。说她模样又极标致,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她又仗着老太太喜爱,不把贾琏放在眼里,从不给贾琏面子,让他在府里,在他夫妻二人之间失了尊严,他只有去外面寻找平衡了。
黛玉暗道:凤丫头真是有情有义,琏二哥真是无福。说道:“到时我让人送信于你。”
一行人方下山回城。
北静王府—贾敏与太上皇
离开王熙凤那里,众人心情大好,天大黑了,才一路说笑着回到北静王府,而龙逸飞与依兰则回了皇宫。
北静王太妃坐在厅中正等着他们,见他们进来,说道:“玉儿,你爹娘刚刚回宫。”
黛玉不由问道:“他们还好吧。”一脸关心,也许她自己也未察觉到。毕竟是父女、母女。
原来贾敏总是不敢相信心爱的女儿已死,怎么可能?一直以来,虽然见不到女儿,可女儿的消息她还是有的:她知道女儿挑食;女儿身子弱,变天了要女儿要咳嗽;知道女儿以诗为灵,以琴为魂;知道女儿孤标傲世,一身清高;女儿娇俏活泼,惹人怜爱,虽然府里人不给她好颜色,可她还是活生生的。
归来的路上,她想过千百次母女相见的是场面,转过无数次今后母女相亲的情景,她甚至感到把女儿搂在怀里,那种温馨、幸福的感觉。
忽然一切都消失得无踪,忽然一切都成了梦幻。
她不能接受,她不能相信。这一切不是真的。
太后与龙逸飞走后,太上皇握着她的手,轻声柔语安慰着她,她也不能解怀。哭了一阵,她迷迷糊糊睡去。
太上皇看着她终于安睡的容颜,眼里思女之泪又落下来。
贾敏只觉她身在一片黑暗中,无半点光亮,可她在寻找,她念着女儿的名字,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忽然黑暗中一个白影闪现,至近前,眼前出现一个少女,苍白而显黑气的容颜,一脸凄然。那少女梨花带雨,悲伤飘渺的声音,道:“娘啊,女儿命已入黄泉。女儿来找你们来了,从此可以膝下承欢,母女永远在一起。可是女儿找了那么久,怎么都找不到爹娘呢,还好女儿终于看到娘亲了。”
“女儿是身中巨毒而死,死后不得超生,也不能投胎做人,只能做个孤魂野鬼,四处流荡,女儿好苦啊。娘啊,你要救救女儿。”
贾敏悲苦万状,哭得泣不成声。
那人影却向远处慢慢退去,越来越模糊。
贾敏心中急偟,伸出手去要拉她回来,却丝毫碰不到她的身子、衣边,她想迈步去追她,可两褪如坠千金,一步也动不得。眼看着娇弱女儿飘飘而去,她急得心都要跳出来,流泪喊出声道:“女儿别走,女儿等等娘。娘来救你。”
人猛然醒来,腮边挂满泪。眼前没有女儿,只有太上皇忧伤地坐在身边,一只手紧握着她的柔荑。
太上皇叹着气,正为她拭泪。
贾敏起身扑到他怀里痛哭起来,太上皇轻拍她的背道:“敏儿,我在这儿,没事的。”
贾敏哭了一阵,肝肠欲断,抬头哽咽道:“老爷,我看见咱们女儿了,她的样子好惨呀,她哭着要娘救她。说那边无处收容她。”
太上皇擦掉她不断落下的泪道:“敏儿,你不要太难过。我想,我们为女儿做个水陆道场吧,请上万名僧人、尼姑为女儿诵经超渡,让女儿早日得以脱生,不再受苦。”
贾敏点头,平复一下心情,又说道:“老爷,我想去看看女儿的棺木,和女儿再见一面。”
太上皇有些犹豫,他已想到女儿是中毒而死,只怕女儿的肤色已黑,容颜已变,贾敏若见了定承受不了,心里会更悲苦。
贾敏直起身子道:“我一定要见女儿,她长这么大了,我没尽过心,死时也见不了最后一面。连女儿多高了,她长成什么样子,我一概不知。”泪又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