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便先与水涟、水漪一同上课,又四处巡视了王府,王府秩序井然,黛玉便放心回房了,水涟、水漪围着黛玉,一起说笑着,不知不觉天色渐昏。
至晚间,太妃、王爷、王妃方回。王爷、王妃到了黛玉房中,先谢了黛玉照管之情,王爷又问黛玉道:“姑娘可有一对玉蝴蝶?”眼中自责。
黛玉点头:“曾有一对,遗失了一只。”
水溶道:“这就是了。那一只入了宫,不知怎么到了元妃娘娘手中,前些日子,太后寿辰,她又作为寿礼献给太后,太后见了,问其来由,元妃娘娘说是她母亲王夫人送入宫中。今儿太后又问玉蝴蝶之事。”
依宸接着道:“我母后命公公到贾府,宣王夫人及玉蝴蝶的主人入宫,王夫人及贾薛氏一起入了宫,贾薛氏称玉蝴蝶为她所有,母后便说道玉蝴蝶实有两只,想看到另外一只,贾薛氏拿不出,母后发怒,令其说出实情,贾薛氏说是妹妹所送,只有一只,母后便要贾府送妹妹入宫,并把王夫人和贾薛氏扣入宫中,与元妃一起一并治罪。”
黛玉急道:“这如何是好!太太和二嫂子岂不是要受苦了。”
依宸不屑道:“未必能受苦,惊吓到是有些。妹妹的东西她们也敢动!”
黛玉道:“不然我入宫去,向太后说明,换回太太。”
水溶道:“不必,让她们受些苦也好。我们已猜到那玉蝴蝶是你的。”
依宸道:“我们已向太后禀明你一切平安,太后略放了心,准了明儿再入宫。”
黛玉道:“也好。”
依宸自语道:“母后为何那么紧张呢?”
“那是因为玉蝴蝶是黛玉父母之物,太后与黛玉母亲是深闺密友,她知玉蝴蝶的来历与意义,见玉蝴蝶落入别人之手,她如何能不急?”太妃在侍女的搀扶下,走进来,缓缓道。
黛玉与依宸上前扶太妃坐下,太妃问道:“玉蝴蝶是你送给贾薛氏的么?”
黛玉道:“太妃,我怎么可能把我父母的纪念送给她呢,是她们,是我不小心遗失了。”太妃看着黛玉如水的明眸,点头道:“我明白了,你这孩子心肠太好了。”
众人又说了会子话,太妃与水溶才带着水涟、水漪离开,
依宸、黛玉也睡下。
北静王府芳馨园
一夜辗转,思虑万千。黛玉翻来覆去,脑中想着入贾府这七、八年来,一幕幕欢笑与泪水。黛玉享受到外祖母的爱,是一种深厚的宠爱;也感受到宝玉的体贴与关爱,与三春也是情如姐妹;可是舅母那冷冷的目光,对她的防备,对林家财产的侵夺,让她心生寒意。贾府重要人物宝玉的第一丫鬟、大贤人袭人人前人后对她挑不是,说她小性,说她不是‘咱家人’,下人们对她怠慢,冷言冷语,时刻提醒着她寄人篱下的处境。以及宝钗……黛玉不愿对宝钗多想,那是她一心相待的姐姐,还有薛姨妈,她以为温暖的干妈。黛玉小性,对,她和姐妹有说笑,也有拌嘴,有时对宝钗言语刻薄,不假思索,不似宝钗,一派大方,话前话后思量半天,权衡利弊,觉得妥了方敢开口,出口的话如此大方,不失面子,还把她自己捧的高高的,但话里隐的都是刺,让人猝不及防。黛玉小性,但她没有人前恭维人后乱嚼,背后说人是非,她直率,她真诚,但这无所顾忌的言语使人抓住了把柄,明里暗里的指指点点。
贾府不是她的家,贾母若不在了,更无她立身之地。如今王夫人与宝钗假她之物,本想让元妃奉承太后,永保贾府的富贵,却把她推到风头浪尖之上。
管,心里不甘。
不管,贾府受牵累。外祖母风烛残年,年迈之人为儿孙耽心,还有宝玉……黛玉咽下心头不平,昏昏睡去。
北府正厅第二日一早,黛玉刚醒不久,北静王水溶带了宝玉和一女子在正厅等候,黛玉梳洗毕,由紫鹃扶着,到了前厅。
宝玉翘首不安地等待着,见黛玉飘飘而来,妹妹仙姿依旧,眼中再无对宝玉的期盼,宝玉眼中略显泪光。黛玉抬头看宝玉,心里也是一阵痛。却只见宝玉身着一件淡粉色的长衫,似是二、三年前的旧衣箍在身上,袖子短了一截,紫鹃忍不住笑了起来,黛玉也用手帕捂着嘴笑着咳个不停,眼望去,那女子不是别人,却是香菱。
宝玉翘首望着,道:“妹妹先别笑,我是有事来求妹妹的。”
黛玉忍住笑道:“是为了二舅母之事吧?”
紫鹃忿忿道:“不帮,没门!”
宝玉心里一急,上前去拉黛玉衣袖,却被赶来的璟庭扬手拍开。宝玉一个趔趄闪开去,黛玉慌伸手去扶宝玉,宝玉站稳,诺诺道:“妹妹,她,是我娘,看在老祖宗的面上,救她吧。”璟庭脸色阴沉。
黛玉瞪了宝玉一眼,道:“你放心,过会儿我就进宫去换太太回来。”
宝玉舒了口气道:“多谢妹妹。先不说那事,我送香菱过来服侍你。”
紫鹃道:“怪了,难道王爷府中就没有人服侍了么!”
黛玉使眼色对紫鹃,紫鹃看一眼香菱,香菱愈加瘦弱、无助的样子,便住口不语,拉过香菱走到一旁。
黛玉生气对宝玉道:“你可问明白玉蝴蝶之事,如何能找到我来?”
宝玉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她们对不住你,念在一场亲戚的份上,你就宽容它们吧。”
黛玉走开几步,回首道:“你们一个个都是自己家人,你的袭人姐姐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外人么,反让我这个外人来管你们家的事。”
宝玉低头无言,黛玉见王爷在旁,不好叫宝玉太难堪,便不再责难,只道:“不是我不管这事,实在是不行,我不能入宫。当年爹爹一再叮嘱不许我入宫。”
宝玉不解道:“姑丈为何不许你入宫?”
黛玉摇头,道:“我也不知。”
宝玉跟上几步,欲拉黛玉的衣袖,见璟庭脸色不豫,不敢造次,说道:“好妹妹,宝玉求你了,看在宝玉的面上,你入宫一趟,只要说明了玉蝴蝶之事,他们就可以回来了。”
黛玉被缠的无奈,只好道:“好了,我收拾一下就进宫,你先回府等着吧。”
宝玉一步一回头,依依走开,回府等着消息。
黛玉回芳馨园、依宸回沁怡园重新梳洗、整妆,依宸换上淡蓝色宫装,耳坠着淡蓝色八宝赤金钩,头上一只金凤点头,鬓插着白色牡丹珠花。黛玉身披绿色斗篷,一袭淡绿色轻纱,挽着堆云髻,白色珍珠随云而过,一对芙蓉耳坠,随风轻摇。
各自上了八宝华盖凤辇,车声辚辚,往皇宫而来。
在车里,黛玉问香菱道:“老太太这些日子还好吧?”
香菱道:“老太太都好,只是这几日府里倒是热闹着呢。”脸上抑郁,有一种对人世的淡漠与不关心,此刻的香菱不再有学诗时的那种执着、热情。
原来,宝玉与宝钗成亲已近一月,王夫人有意将荣府交与宝钗,又因曾答应袭人为妾,便与贾母回明袭人之事,王夫人道:“我也想着就给袭人开了脸吧,放在宝玉屋里,也可帮衬着宝丫头。”
贾母闭着目道:“宝玉老子怎么说。”
王夫人微低头道:“老爷的意思我和是一样的。袭人这孩子,我看着就喜欢,模样是差点,笨笨的,可她贤德、守礼、知进退,能劝着宝玉读书,让宝玉走正道,最是妥当。不像晴雯那丫头,一脸狐媚子样,就知道勾引人,看见她我心里就堵得慌。”
贾母嗯了声道:“你觉得好就好吧,找个日子,收了她吧。她和宝玉媳妇性子相近,必然相处得好,宝玉媳妇也多个帮手。”
王夫人心里高兴,召来袭人明说了此事,袭人一颗心落了地。众姐妹也都来向她祝贺。她本是有贤名的,如今身份已定,脸上笑容款款,拿派端庄起来。
这一日,因成亲以来就很少看见黛玉,而每日探望黛玉早成了宝玉的习惯,宝玉按奈不住对黛玉的思念,想去北静王府看望黛玉,便回房换衣服。
宝玉一脚跨进房门,正欲唤如儿为他找出门的外衣,袭人一头迎了上来,柔声道:“二爷要出门吗?”
宝玉面上一冷,欢喜之情去了大半,应了声:“嗯,快给我找衣裳。”
袭人转身奔了衣柜,酌量了一下,问道:“去哪里呀?需要什么样的衣裳?”
宝玉不耐道:“去北静王府。”
袭人不悦,一边翻着衣服,一边道:“林姑娘前脚刚去,你后脚就跟了去。你已是成亲的人了,也该有个规矩,总往林姑娘那里跑,让薛姨娘知道了,终究不好。听薛姨娘的劝,收收心用功读书吧。”
宝玉皱眉,袭人忙取了衣裳,宝玉见是件白色的,微怒道:“怎么取这么素净的颜色,赶紧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