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后宫,他还是叹了口气:元春我该如何处置你?吴贵妃何时能消停?
黛玉问道:“龙兄才有心事?”
皇上道:“家事、国事、天下事,难。”
黛玉道:“人正、心正、世道正,不难。”
皇上沉思,点头,觉得林公子话不多,句句如金,点在他穴上。满朝中人谁不畏他?有几句真心话说与他听?难得有人能直言对他,若能得他身边辅佐才好,文有他和水溶,武有那些水溶和那些王爷、将军们,国如何能不昌盛?他才可高枕无忧。
水溶心中乃道:看来她能开解得了他。
走了一阵,皇上觉腹中饥饿,开口道:“我还从没吃过街边的东西,不如今天我们吃一次,一定与家里的感觉不同。”
水溶忙摆手摇头道:“不行,不行。林公子身子弱,肠胃不好,吃了坏肚子,不能乱吃东西。”
黛玉心中感激水溶,若真要她开口拒绝皇上,有些不忍。她知道自己的毛病,稍有不慎,便要折腾一阵子,她难受,紫娟她们也跟着受罪担心的。虽然她很想尝试,还是放弃了念头。
皇上瞪了水溶一眼,以为黛玉是听他之言才不敢前去,又怪水溶关心林公子胜过关心他。实在饥肠辘辘,他拉着水溶不走,像个孩子似的看着他,水溶硬是不许,他瞪了水溶一眼又一眼,水溶依然大义凛然的坚决不准。
皇上无奈,看着黛玉道:“那这样好不好,寻一家好的店,我们去那儿吃。你能吃什么,我也跟着吃什么。”
黛玉见他可怜兮兮的,对水溶道:“不然我那份派人去卧香楼买来,你们吃这这儿的,或者索性全从卧香楼买来,再给路边店家些钱,我们坐在这摊上吃,感觉应该是一样的。”
皇上连连点头,眼巴巴望着水溶,只等水溶的决定,水溶想想这样也好,不然他不甘心。便派人去卧香楼照样买来。
三人坐下来,注视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见到他们脸上那份安然与从容,皇上忽觉自己的辛苦原来是有回报的。
水溶、皇上打开锦盒,盒内是按街边小摊的风格特做的小吃,二人吃的津津有味,而黛玉只稍稍吃了些粥菜。
用罢,皇上心满意足,抹了嘴起身。想到要分手,心里不痛快。实不愿回宫,终还是要分手,皇上艰难道了别,和水溶头也不回直着走开去。
黛玉则与语蓉一行人回了贾府。
而黛玉不知,皇上此番出行,不只散心、放飞心情,他心里久决不下的许多事却有了主张。
贾府
黛玉换回钗裙,倚在贵妃榻上歇息。思想起来皇上对她的心意,不免忧心,又不能伤他。璟庭偏杳无音信,不免心里烦恼。
湘云、探春、惜春迈步进来。
湘云沉了脸道:“林姐姐又出去一天,留我们在府里好闷,下次出去,记得带着我们。”
黛玉懒懒道:“云妹妹,一来就给我脸子看,小心过会子紫娟他们数落你。你们且好生坐着,我们说说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湘云嘟嘴道:“林姐姐就是懒,除了做诗勤快,什么事都懒得动手。”
探春坐在惜春身旁道:“她身子本就弱,稍一动就疲累,哪像你壮得四处乱跑?”
湘云不依道:“壮得四处跑的可不是我,有人比我活分着呢。”
惜春指着云凳道:“你老实些,就坐在那里吧。”
黛玉见她们坐好,问道:“湘云妹妹,你那里住着还好吧?”
湘云点头道:“还好,二嫂子也不常过来,我落得自在。她可是忙人,不是在太太那儿,就是在老太太那儿。来我这儿也就是说些针线上的道理,让我多学着些,免得将来到了婆家不受欢迎。”
探春笑道:“真不害羞,刚退了亲,还没婆家呢,就想着学着怎么讨好婆家人了。”
湘云脸色羞红,不依道:“少来说我,你不也整天想着讨太太的欢喜吗”
惜春冷冷道:“你们彼此彼此,这府里也就林姐姐真正清心。”
探春眼圈一红,道:“我若不讨好太太和二哥哥,我如何能有出头之日。你们都说我不顾姨娘和环弟?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处境?”
惜春见探春伤心,缓和道:“我知道,在这府里不上下打点好了,没有个人护着,只被人欺负罢了。只是不要太势力就是了。你巴着的人,今天觉着你有用,对你笑脸相迎,明天说不定你就是他们的一颗棋子呢?”
“这——”事实如此。
湘云、探春住了声,各自想着心事。
黛玉暗赞惜春,言语不多,却看得透,心中有数。黛玉忽然想起玉蝴蝶之事,对湘云道:“云妹妹,仔细你的东西,凡事细心点,别少了东西自己还不知道。”
探春、惜春便知黛玉是指宝钗私拿玉蝴蝶之事,而湘云则道:“我那里人事简单,我也没带什么贵重东西过来。她想拿也没什么可拿的。”
黛玉道:“还是小心为上。”
几人说着些闲话,鸳鸯挑帘进来,笑道:“姑娘们都在这儿哪,省得我跑了。”
黛玉问道:“鸳鸯姐姐,什么事劳烦你跑一趟?”
鸳鸯道:“刚刚宫里派人传话,明日去寺里为娘娘祈福。姑娘们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就好出门。”
湘云跳下云凳,拍手笑道:“太好了,总算可以出门透透气了。”
黛玉几人不由笑起来道:“你整日在外边跑,什么时候在你自己家里呆住了。”
湘云扭头不是理她们。
又坐了一会儿,各自散了,回去准备不提。原来自上次王夫人在宫里贬损黛玉,被黛玉打了两掌后,太后对元春渐渐冷淡起来,平时对元春之事不闻不问,元春晨昏定性省时她也是面上淡淡的,原来的特别待遇也一应取消,又消减她宫里开销。平日里就将一些活计要她来做,元春精心做了,太后便赏与了宫女。
元春不愧是以德见长,心里再惊惶,面上不慌不忙,每日淡装轻描,到太后面前请安,看着太后脸色,陪着小心行孝道,对太后的冷言疾色,面上丝毫不生愠怒。
太后的冷遇,元春忍了下来,她看出太后是面冷心善之人,只要不过份,太后轻易不会下狠手。
倒是皇上那里,才令她担忧。禁足御书房,见不到皇上,她的德行无法施展。有时在宫里遇到皇上,她施大礼后,看到皇上眼里的复杂,她有些生惧。她看到皇上在犹豫,下不了决心,对她和孩子的去留下不了决心。
元春心中忐忑,急着下口谕要贾府礼遇黛玉,又想起多日前皇上曾要她安排家人为龙子祈福,便命夏公公到贾府传口谕,并送了三百两银子,在清虚观十五至十七打三天祈安清醮,祈福消灾,又赏了绫罗等物,以备祈福之用。
当晚,探春等人走后,语蓉与紫娟等人服侍黛玉净了面,说起祈福之事,语琴哼了一声道:“还不是她自己家人闹的。”
紫娟不屑道:“贾府自从娶了宝姨娘进门,祸事就没断了,竟连娘娘也连累了。”
若萱给黛玉散开秀发,道:“她也是娘娘认定的人选,受牵连也是自作自受。”
若南道:“再多祸事,太太也是心甘情愿。等哪一天让薛家拖垮了,看她悔不悔,说不定还笑呢。”
黛玉躺下,闭上眼睛,若南为黛玉拉上被子。
黛玉道:“人家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连着筋,自该互相照应。只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还是收敛些好。”
紫娟道:“我们也别为人家操心了,还是好好休息,等着明日出门吧。虽说姑娘最近身子大好,也还是小心些。”
黛玉道:“我还不想睡,你把那本琴谱拿来,我看一会再睡。”
紫娟问道:“是宝姨娘那本琴谱吗?”
黛玉靠在床上,道:“就是那本,放了这么久,要不是那天她提起来,我都要忘记了。”
紫娟不动,皱眉道:“她的东西,姑娘还是不要碰的好,免得着了道,还不知道。”
黛玉道:“我知道你把她的香扔掉了,可这本曲谱我那天我略翻了翻,有几首曲子确实不错,今儿有时间,仔细看一下。”
紫娟不高兴道:“有毒怎么办?云公子又不在?出了差错我们上哪儿后悔去?”
黛玉道:“不然放在远处我能看得见的地方,我只看一眼。”
紫娟无奈从书上架上取来,黛玉接了翻看,只觉一阵细细的书香气,慢慢入鼻。黛玉心上不安,这香气不同于书香,为什么宝钗一再让自己看这本琴谱呢?细想紫娟的话也有道理,还是不要看才好。终于把书放下,让紫娟收好。
雪雁忽道:“清虚观好像是离姑娘的沐云山庄很近了,姑娘何不趁此到庄上走走。还有前几日林淼来说,二姑娘的事,已经安置妥当了。”
黛玉道:“也好,我们就多留几日,去庄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