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影飞了过来,一看若萱的样子,跌笑在地上,指着她道:“你……你的头发,哈哈!你的衣服!”
若萱低头一看,自己衣上、头上沾的全是叶子、青草,忙用手扑打着。
语琴忍住笑道:“你翻几个跟斗,再从房顶跳下来,就好了。”
话未落地,她一纵身便蹿上了屋顶。
黛玉笑得躺在草地上,掩嘴笑道:“若萱,下来吧。语琴也是的,知道若萱心眼直,还逗她。”
空中飞旋的人影飘然落地,问道:“还有吗?”
语琴笑翻在地道:“不仅草屑没有了,头发也散了。”
若萱便扑过去要打语琴,语琴告饶道:“我随便说说的,谁要你那么听话。”
若萱揪着语琴道:“谁像你只知道淘气。”
语琴忙道:“我可是忠心护主、大义凛然、挺身而出、不畏艰险……啊!”
若萱按着她恶声道:“英勇就义!”
一众人等看着她二人斗嘴,笑意盈盈。
唯与甄氏同来的那女子却双眼只看黛玉,看她开心的笑颜,脸上面无表情,眼中藏着笑意。
忽然语蓉示意禁声,悄声道:“有人来了。”
门外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初时疏缓,随即一阵紧似一阵。
语琴翻身起来道:“我来开门。”一溜烟跑到院门口,拉开门诧异道:“袭人?”
全院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也退去了。
门外来人正是袭人,原来袭人眼看着宝钗弄到今日情形,看到黛玉的气派,不由思前想后,自己依靠何人?
从前跟着老太太,享了不少荣光,后来自以为是宝玉的人,走到王夫人身边,表白自己对宝玉的爱顾、对王夫人的忠心,以为终于挣得些头脸,着实风光的一阵子,又为自己选了二奶奶,没想到宝钗只做了姨娘,倒也没什么,可是宝钗对自己提防着,自己小心伺候她,还是感到她的不信任。尤其她看到老太太绝不是如口里所说的喜宝钗,而宝钗在王夫人心里也开始失宠,那么自己该何去何从?
现在王夫人对林黛玉高看一等,老太太本就宠着林姑娘,而薛姨娘更是比不上林姑娘分毫。
看来,还得要为自己寻一个好主子,哪怕将来离了宝玉身边,被林姑娘带走,只做个侍女也好。看紫娟、雪雁她们在林姑娘身边,哪有半点为人奴才仆人提心吊担,担心未来的样子。
正借着宝钗吩咐来此一趟。听着院内阵阵笑声,心里不是滋味。
终于等到有人开门,袭人送上笑脸,真心笑道:“语琴姑娘,我来看看姑娘。”
不等语琴反应,拉开门跨进一脚,面上堆笑,随手欲掩门。
语琴推门拦住,冷声道:“不用了,你可以出去了。”
袭人的笑未减分毫,道:“语琴,我找你们姑娘。”
黛玉坐在草地上,衣着简单,面上笑得微红,此刻也冷了面。
她早已识清袭人、宝钗、王夫人等,只是嘴上不说,如今她们这样对她,她是彻底寒了心。若她们还像原来那样对自己也罢了,潇湘馆禁止她们入内,她们也无法对自己怎样,日子倒安静。偏她们看清了形式,又来热络自己,扰得一天没有好心情,变冷了声,道:“你不配和我说话。”
袭人向黛玉看去,道:“从前我是看错了她们,现在我终于看清了……”
话未说完一半,若南拦住她道:“为时已晚。”
若萱道:“你没听见我们姑娘说,你不配和她说话吗?还不快走!”
袭人木在了那里。黛玉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骨子可是一点也不软。那清冷的目光,和语蓉等人的杀气,都紧逼着自己。第一次不知所措。
袭人缓和地笑道:“莫要如此,我,”
“我惦记着姑娘,姑娘身子不好,初来这里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紫娟也走来,冷着脸道:“你可真够劳心的,要惦记着你的宝二爷有没有和人作怪,要惦记着选好宝二奶奶,还要惦记着巴结太太,今儿又要挤出时间来惦记着我们姑娘,你不累呀。”
袭人不停地笑着,俯身道:“为姑娘着想,原也是应该的,这是我做下人的本份。”
该装傻时要装傻,做出一无所知的样子。
语蓉道:“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有半点做下人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宝二爷的正室夫人呢。”
无视她的话,不变的笑容道:“我对林姑娘可是尽心尽力的,紫娟你也看到的。”
紫娟直点头道:“我只看到你到处说我们姑娘不是,说我们姑娘小性子,行动爱辖治人,手脚又懒,她哪能和你这大贤人处得来。你回吧,别在这里费口舌。”
若南道:“没听见吗,人家请你出去,别看着我们姑娘现在高人一等,想来投靠她,最瞧不起你们这些人,快走,别脏了我们的院子。”
自己的心意被点破,还有什么留的意思?心中一暗,思量着以后慢慢笼络她。
语琴半晌都没有说话,袭人看着她略有玩味的目光,心里一紧,笑道:“我把门也关上。”说完快步走了出去,关上门。
砰地一声关门的动静,只留袭人一脸无助,望着门出神。终于无趣,快步离开。
拐角处冒出两个人影,瞥着袭人消失的身影,脸色漠然,宝钗小心翼翼的看向王夫人。王夫人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宝钗心底一喜,王夫人对袭人彻底没了好感。她却不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在王夫人心中立足。
被袭人一搅,黛玉已没了兴致去摘草药,偏语琴恍然道:“对了,若萱,你好象还没报仇。”
若萱一木,诧异道:“报什么愁?”
语琴气息一紧,慌忙道:“但愿你忘了。”便跑开了。
若萱呆了半晌,猛然想起,道:“你别跑!”
黛玉道:“你们别闹了,快摘草药吧。”
语琴摘下若萱头上的草药,道:“这不是嘛!”又被若萱按下。
黛玉轻笑道:“那好,你们慢慢闹,我们回去了。”
若萱仰头道:“别。”手一松,语琴钻了出来,身形一闪,在草丛中低飞过,手中已是慢慢的各种草药,双手捧到黛玉面前,道:“都摘好了。”
黛玉是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语琴调皮的一笑,捡了些出来,道:“这些我拿走了。”
黛玉道:“你识得药物?”
语琴道:“就认识这几种,今天都用上了。习武之人常吃些草药也好。”
门外又起了敲门声,这声音不是敲在院门上,语蓉边走边道:“不是云上公子,就是北静王爷。算算日子,云公子也该回来了。”拉开门,惊喜的声音道:“云上公子。”
黛玉心里一喜,想到他几日无音信,心里着恼,扭头不去看他。
云上璟庭颀长的身躯,大步过来,含笑道:“玉儿,怎么不高兴看到我!”
黛玉恼道:“谁是玉儿,这里没有玉儿。”
盼着见他,见了他,又恼他。黛玉心里有气。
云上璟庭站在她身边道:“我走了,你可别后悔。”
有他站在身旁,怎么心情也好起来,不过黛玉依然不饶道:“谁稀罕你!”
璟庭转身作势欲走,黛玉急道:“你,”
璟庭哈哈一笑,道:“不舍得我走了?”
黛玉恼道:“留下也可以,去把那些药草研成末。”
璟庭依言坐下道:“只要你不撵我走就成。”坐下来,和黛玉一一说起黛玉与家人在山上的经历。黛玉心里暗自纳罕,他怎么知道?
漫漫长夜在繁忙中渡过,闻着袅袅的药香,带着今夜的愉快,黛玉睡的格外香甜。
第二日,众人也都知道了香菱母女的事情,纷纷前来祝贺母女重逢。
在庙中呆了几日,没有外人打扰,黛玉过的安心宁静,白天与语蓉等人玩闹,或是清心养身,心情舒畅,晚上早早就睡下了,不再似从前那般难以成眠。有时起早了,便看若萱、若南她们练剑,看她们英姿飒爽,一招一式干净利落,也生了练武之心。
语琴答应,等黛玉身子完全好时,定教她习武。也有时,晨光射进来黛玉就转醒,精神充足,就和紫鹃、雪雁采集露水沏茶,清香怡人。
这三日,安闲快乐,便有人暗暗放下心来。
三天后,祈福事了,黛玉对贾母道:“外祖母,我想再呆几日,为我父母做些超渡。”
贾母道:“我也正想散散心,我也再留几日。凤丫头,你留下来陪我。”
惜春也道:“我也想多留几日,在这里心静。”
邢、王二夫人便带了宝钗等人回贾府,贾母不在,他们自在了几日不提。
且说黛玉为父母做了超拔,诵了几日,心越发的净如水。
做完了佛事,黛玉便道:“外祖母,我打算着把香菱母亲送到前面的沐云山庄,听说庄里人都乐善好施,收留流离失所的穷人,落魄的书生。”
贾母问道:“就是前些日刘姥姥说的那个山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