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回来的饭菜一样也不敢动,忙着赶活,累了躺下歇一会儿,也不敢十分的合眼,一心等着宝玉半夜闹过了,才吃了些宝玉剩下的菜,合眼睡下。
第二日早起请安回来,先回房把手里的做完,做好自己拿起比量,想着王夫人穿在身上的样子,应该没错,她妈妈的衣服向来也是她做了,从来都不错。
小心捧了衣服,叫上袭人跟着,嘱咐莺儿给她和袭人留饭,来到王夫人房中。
王夫人微笑接过,看了看,做工还算可以。
宝钗和袭人展着衣服,王夫人伸胳膊穿上。宝钗转到前面,为王夫人系好带子。王夫人低头前后细看,总觉哪儿不对劲,动动手臂皱眉道:“腋下这里不合适,有些肥了。”
宝钗细看,不觉不妥,正合适,出声道:“我看着还不错。”
王夫人道:“是你穿还是我穿,我说肥就是肥了。”脸色阴沉,不容置疑。
“你拿回去改改吧。”王夫人脱下来交给她。
到此时,宝钗真是无话可说,木着脸接过,和袭人回房。
宝钗方出门,王夫人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心里暗道:也让你知道知道我。莫以为平日里宠惯了你,放肆起来,眼里也没个人。我再任你嚣张,哪一****要反到我头上了。
看着她被自己支得团团转,越发不敢反驳,收敛了神色,王夫人心里真是从未有过的舒畅。原来一直被老太太压抑着,现在终于体会到为人婆的乐趣。
抬头看看玉钏,出声道:“去把如儿叫来。”
玉钏应声出门。
过了一阵子,玉钏在前,如儿在后进门来。玉钏低头给王夫人施礼,王夫人心情无比的好,面露微笑,心里有一种感觉,总觉得她神情举止,举手投足,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不敢小觑。
王夫人摆手让她近前些,道:“如儿,宝玉那里没什么事吧。”
如儿道:“都守本份。”不卑不亢。
王夫人又道:“如儿啊,还没问过你,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何人?”关切的目光,不由人心不暖。
如儿道:“金陵人,只有我一人了。”依然是淡淡面色,不为所动。
王夫人叹道:“也是可怜的孩子。”
王夫人温和道:“我当你和玉钏一样,你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对宝玉细心,做事周到。”
如儿道:“这是奴婢的本份,我只做了我该做的。”
王夫人拍她肩道:“宝玉那里我只还信任你,你也看出来,她们那几个只知道争名争利的,没一个真心实意的,都不让我省心。我那宝玉也十分信任你,我就把宝玉交给你,你尽心服侍她,将来我也不会亏待你。宝玉收你入房是早晚的事。”
怎么没有看到她脸上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表情,有些失望。
如儿施一礼道:“如儿多谢太太抬举,如儿若是不答应,就是不识趣。可是如儿没有那份奢望,只要府里给我个容身之所,三餐不愁,我就心满意足了,绝不作非份之想。而且如儿志不在此,如儿与二爷就是主仆情份,二爷对如儿也是一样。太太放心,如儿对二爷自当尽心尽力,不敢懈怠的。”
见她婉转的回绝了自己,王夫人心里有些怪她不识抬举,她就不信,在这府里的丫头,还有不想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哪一个不是变着法的想让爷们收进房。那个处处装贤惠的袭人,不是早就勾引了宝玉,还骗取了她的信任,在她面前表现出副只有她干净,别人都有私心的样子。想起这事她就恨不打一处来。
王夫人道:“你也先不用说绝,回去想想,只要你尽心了,我会给你作主的。”
如儿道:“太太,您若不相信我,等老太太回来,我还去伺候老太太。”态度坚决。
王夫人道:“你这孩子,罢了,我就不勉强你。你要是改变了心意,就来和我说一声。”
如儿谢了,转身出来。这边宝钗则与袭人回房改衣服,晚上又去厨房学做饭菜。
柳家媳妇习以为常,天天等在厨房,为宝钗服务。
好在宝钗身体健壮,如此折腾下来,依然不见消瘦。宝钗倒偷学了几道菜。
再说第二日,宝钗改好衣服袖子,与袭人来王夫人处,王夫人左看,右看,依然不满意,这次便又说大襟有些肥,要宝钗改。
宝钗知道说也无益,只得与袭人回来,白放了一夜。
次日原样拿来,服侍着王夫人穿上,王夫人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宝钗方松口气,心中明白,一切是她故意的。是在让她看清,在这家里,谁说的算?
而宝钗走后,王夫人便将衣服给了周姨娘,不提。
却说宝钗好容易抽出空,收拾一下,拎了点心,带莺儿回娘家看妈妈。
夏金桂不在,她大松了口气,夏金桂那关,比王夫人还要难过。
而她妈妈因这几日身体有些不舒服,未去酒楼,少不得看尽夏金桂白眼,受尽夏金桂责骂。
薛姨妈见宝钗疲惫,问道:“宝儿,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宝钗听见妈妈问,眼圈一红,险些掉下泪来,连摇头道:“没事的,我就是这几日没休息好。”
薛姨娘挨近前来脸上喜道:“是不是有喜了?”
宝钗忙道:“不是,不是,哪有的事。”还未同房,何来喜!
薛姨娘道:“你也该注意着点,早点有喜,婆家人才能高看一眼,尤其你争了第一个,他们恨不得把你供起来。”那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宝钗心烦道:“知道了。”她难道不比薛姨妈急?急有什么用。
薛姨妈看着宝钗的脸色道:“你带什么回来了?”
宝钗从袖中掏出碎银,交给薛姨妈。
薛姨妈道:“就只有这些?”
宝钗道:“太太管得紧,这还是我月钱里省下来的。妈妈就将就着用吧。”心里委屈,在夫家的苦,妈妈不问。
薛姨妈道:“我也知道像他们那种大家族,处处得小心。你就忍着点吧。现在你最主要的是讨你姨妈欢心,让她把家交给你。老太太年纪大了,管不了事,你姨妈又信任你,还不是你说了算。”
宝钗忍泪点头。
薛姨妈又道:“宝玉是个软性子,日后还不是都听你的。等你有了孩子,这家就全是你的了。”
薛姨妈搂了宝钗,摩挲道:“宝儿,妈妈是最疼你的,你记着,妈妈一人把你们兄妹拉扯大,不容易。现在妈妈年纪大了,你嫂子又是那副德行,你哥哥撑不起家来,我就只能靠你了。要不是你嫁到那府里,腰杆子硬,我真怕哪一天我干不动了,你嫂子撵我出门。”眼泪说来就来,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伤心欲绝。
宝钗伏在妈妈身上,也露出心酸的泪,趁机哭出声来,哽咽道:“我知道,妈妈,我不会不管你的,还有哥哥。”
薛姨妈哭着点头道:“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今生受这么多苦?你爹爹早早就丢下我们母子,好容易你哥哥娶了嫂子,你嫂子又不是人样。”
母女二人大哭一场,心里痛快许多。
宝钗心酸回来,变得更加隐忍,只等着找机会,游说王夫人要回管家权。
令她没想到的是,贾母她们从寺中回来后,她就如愿了。她心里暗自庆幸,老天也在帮她。
王夫人对宝钗挑三拣四,横也不对,竖不对,宝钗全忍了下来。她心里有更高的目标,那就是贾府的管家权。她只想着有机会,暗示王夫人,荣国府自己府里的事要应由荣府自己的人来管。
谁知没等几天,好运自己落下来,从寺里回来的王熙凤一反常态交权了。
原来王熙凤回来之后,有些悔悟自己往日行为。她一惯天不怕,地不怕,死都不怕,到阎王那里她敢评评理。可想到巧姐,她不得不犹豫了,她不能一无牵挂的就这么走了。她走了,巧姐的日子怎么过?巧姐没娘,她那个爹能指上吗?将来会不会把巧姐也嫁个孙绍祖那样的人?她不得不为巧姐的未来着想。
她把黛玉所托之事办妥后,便到王夫人房中,坚决交出管家权。
那王夫人开始没有同意,让她再想想。王熙凤是泼辣些,却是不藏心机,也不和她分心。她还是信过得她。
而王熙凤是铁了心,不想再管了。
王夫人无奈,只得先是谢了王熙凤管家的劳苦,心疼她身体不好,不忍她再劳心劳力的。又暗说了她管家不力,帐上多有亏空,日后宝钗管起来多是艰难。
王熙凤暗自苦笑,心冷如冰。
王夫人早已不信任了宝钗,想想实在无人,也只得让宝钗接手。心中盘算着让李纨协助着,现在贾兰也大了,知道读书上进,让人省心不少,李纨完全不用全部身心扑在兰儿身上,正有时间和精力管家。
她便想好由二人共同管事,只是库房、金库钥匙,攥在她自己手里。她终还是顾及仓促间王熙凤有交待不到的地方,因而便以念姑侄情份、宝钗经验浅为名,命她先带宝钗一段时日,等宝钗摸透了荣府状况,再搬回不迟。但对王熙凤则不冷不热起来,少了昔日的情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