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兰望着她绝代的风华,轻如燕的身姿,心中暗赞。
黛玉走近前来,一阵馨香,怡人心神。
黛玉道:“我不与你比中原才艺,我比你们释瑛国的才艺。”近前来细看依兰,心中不由不赞。一个光明磊落,一身英气、率真的女孩子。眉目清秀,俊眼似笑非笑,肤如凝脂,脸上有些父母娇宠出的任性。
依兰有些意外道:“你会我们的?”
黛玉不理她道:“我先来。”
自去到桌边,想也不想,双手提笔,只见笔动,写罢掷笔。
依兰在旁专心看着,黛玉右手笔下,白描出青山绿水掩古寺,翠鸟鸣山谷,小桥流水人家,左手笔下一首孟浩然的诗:
夜归鹿门歌
山寺钟鸣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
人随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
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
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人自来去。
依兰不由点头道:“好,好画,好书法。为什么不写你自己的诗?”
黛玉淡然道:“又能如何?诗不是在你心里吗?还比什么?”
依兰一笑道:“我们比琴。”便命仆人搬出钢琴来,见黛玉身后的语琴也搬出钢琴来,便嚷道:“你们两个将领,原是我们国家的,来站到我这边,若不然不公平,你们这么多人打我一个,车轮战啊。”
语琴白她一眼,道:“我是跟着姑娘的,跟你一定输。”
依兰瞪她一眼,缓缓走到钢琴旁,敲击着黑白键子,悦耳的音乐流淌,高阔如青山耸立,婉转若溪流缓缓,行云流水,风云变幻,一曲毕,风韵仍存。
黛玉淡然一笑,纤纤玉指划过,留处洒出嘤嘤夜啼,露珠的碰撞,清脆的歌声,亘古的回音,渺渺茫茫,衣袖拂过,琴音如云似水,使人身心陶醉。
依兰脸色红润,心气正盛道:“我们又是平手。”又道“不行,来人,把筝也搬出来。”
若南笑道:“这下姑娘更是赢定了。”
依兰叉腰道:“未必,等着瞧。”
一架古朴的筝也搬了出来,上面雕龙刻凤,好不气派。
黛玉依旧弹着钢琴,依兰自己弹起筝来,二人和音,如瀑布泼洒,又如小溪潺潺,无论依兰怎么高谈阔步,中间总夹杂着婉转低回流淌的浅音,山水并茂,有豪放的气势,更有优雅的低拂,二者结合,更是一份难以形容的自然之音。
依兰起身换到钢琴上,黛玉便来到筝前抚琴,弦音不绝,黛玉弹起筝来更是顺手,音色更委婉,依兰的指尖撞击着琴键,音色更浑厚,天成一色。
二人随着心意换来换去,最后不由自主一同至钢琴前灵动指尖,一起在筝上掠袖扶风,成了双手联弹。
两架琴离得较远,弹了一阵过后,依兰不觉怎样太累,黛玉已是累得气喘吁吁,黛玉仰身在椅子上,依兰也趴在了琴上,用最后的力气吐出三个字:“又平手。”
黛玉喘息道:“你还比吗?不过还是我输了,我不会武功。”
皇上、水溶抢步上前,皖亭也几步过来扶她。
依兰道:“我服了。”随即不平道:“你们只管她,也不来看我!”
转眼看璟庭,那眼神好像,直直盯着她,刚要出声,皖亭出声道:“公主累了,还是歇歇吧,我们姑娘也得休息了。”
依兰转而起身给黛玉一礼,黛玉摆手,依兰道:“依兰见过姐姐,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太后、皇上、水溶方舒心一笑。
黄昏时分,黛玉回宫。
若南过来低低回复了山庄传来的消息,原来湘云已到了山庄。
黛玉听完若南讲述,轻声道:“告诉林姑,把那个绣庄买下来,交给湘云经营。”
若南点头,把信放在信鸽上,放飞了鸽子。
李庄——湘云
这些日子,湘云又有什么遭遇。
‘你跑出来干什么?还不快回去?小心我打断你的腿。“一个深黄袍的富态男子挥着鞭子呵斥着一个素衣女子,她面黄肌瘦,紧紧低着头。
”你是干什么的?“那人嘘着眼上下打里着湘云。
”我……“湘云一只手紧握住另一只手臂,料定自己沦落到这般地步,已是命中注定,后悔自己看错了人。
如今,她靠的只能是自己。”我想在这儿找份活计。“
湘云语气坚定,眼中的恐惧与愁绪散尽,射出的是求生的光芒。
”我什么都会做的,绣花,打扫,洗衣裳,您安排什么都行。“湘云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是恳求了。
”嗯,那好吧。你跟我来。“那人又推着那瘦弱的女子走了。
”嗯,湘云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拨开了乌云是和暖的柔光。她和翠缕跑上去搀住那女子。
女子微微一颤,未敢动作。“你叫什么?”
“我叫湮儿,你呢?”“我叫湘云。”声音只徘徊在耳畔间。
光一点点变暗,木门摇曳,里面闪着烛光。
“喂,新来的,你叫什么?”
“我,我叫湘云。”湘云也埋下头,不敢直视那逼人的目光。
“湘什么云,以后就叫云儿了。你们就和湮儿住在一起。湮儿,你上午的活还没做完吧。”男子瞪着两人。
“嗯,嗯。”湮儿忐忑地捏着裙带。
“好吧,今天的事云儿和你一起做,明天再各自安排。今儿不做完不许睡觉!”他瞪了一眼,“倒便宜了你们。”说罢摔门而去。
呼,湘云一个冷战,淡开笑容,道:“有什么活儿,放马过来吧!”
湮儿抿嘴道:“怕忙不死你们。”又道:“你是爱绣花还是洗衣?”
想起因黛玉剪了她绣的香袋而生气时,自己只浅认识每个人,读懂林姐姐,不懂她敏感而脆弱的心。
一股悲伤泛了上来,湘云强忍住道:“绣活。”
湮儿无声地把针线递给了她,自己缓缓走向一盆冷水。
水中映出的人影,清瘦而面黄,布衣破旧,发丝凌乱。她想哭,清凌的水珠滴进木盆,一层层涟漪随之荡漾。
同样的辛酸泪水,洒在烛光下,格外凄冷。
林姐姐,你洁于世俗的才情在落花中零落,在漫天碎红中飘扬,你问菊问出了心扉,问出了日夜无暇的长泪,问得菊亦无声,观者哑然。你一生的挚爱在善言中忍痛分别,你心底的唯一被断送在金路上。你低声喘息,你凡事小心,你把若都诉给心听。可最后,还落得一身闲言。
林姐姐,原谅我此时才读懂你,可恨为时已晚。
我手中的针刺痛着我,我要用这银针缝合你伤痕累累的心,我若能早看清,亦不致今日落得这般凄苦,亦能使你心中多一丝书籍,多一个知己。
林姐姐,如果能再遇见你,你会原谅我么?在梦里,我默默地祝福你。
湘云早已泪流满面,低声哭了会儿,拭了泪,轻声道:“我绣好了。”
湮儿停了的手中的活儿,移步到湘云面前,先声叹道:“好美的莲!”
湘云眼角挂着泪珠,哽咽着想道:“一针一线都是为林姐姐绣的。”
湮儿见了湘云的脸色,也黯然道:“定是个绝美的女子吧。”
湘云流道泪没有言语,湮儿也低头暗叹,不想打扰这静思的气氛,但又不得不讲,只得尴尬地转了话题:“这是徐府要的白莲,还得绣皇商薛府要的牡丹,明天就来点货了。”
薛府,湘云心头一震,宝钗的音容浮现在眼前。
“我知道了。”湘云低头拿起针钱。
“十朵牡丹。”湮儿补充。
薛府,湘云心中一阵冷笑,戴着面具的伪善。她看透了这一切,手中的线飞快地穿梭……望着自己的作品,一朵娇艳欲滴血的牡丹,湘云思道:“这就是原本的你吧。为什么偏用洁白素朴的外衣罩住你的本性呢?”
李庄——湘庄
湘云与翠缕到了李庄做工,情愿做名绣女,做的第一批活竟是薛家的。湘云心里说不出是酸,是苦,是痛,是恨。
明月悄悄爬上枝头,牡丹花的最后一针穿过,一件件白净的衣裳也展开挂在绳上,伴着断续的虫鸣声和清脆的水珠滴嗒声,三人长舒了一口气,倒在绣架上。
湘云闭着眼道:“湮儿,我的筋骨要断了,我从没做过这么多的事。”
湮儿强睁开道:“天天如此,明天更累呢。今天早些休息吧。”
湘云捂着肚子叫道:“晚饭呢?”
湮儿恍然道:“你等等,还没到开晚饭的时间。”
几乎熬不住,饿得头昏眼花,才见有人来叫她们出去吃饭。湘云三人步子发软,身子摇晃着随着众绣女起身走了出去,到了一个阴暗的房间,围着一长方桌坐下,每人面前一个小木盘,盘上面两碟稀得似水的粥,一碟咸菜,人上粘粘的馒头。
湮儿劝道:“快吃吧。”
看着眼前饭菜,饿得发昏也无食欲,湘云面露犹豫,还是伸出手,皱着眉吃了起来。从前她何时见过这么简单清淡的饭菜。
湮儿淡淡道:“久了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