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你又有了我们的孩子,为了你,为了孩子,我更是要保住这条命。”
“相信我,明年开春时,随着孩子的出生,你将会看到,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我会给你,这往后的大半辈子,真正的自由与安宁。”
“我爱你,此生此世,只爱着你。”
那是莫寻离开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一刻,我使劲全身的力气,才压制住那冲口欲出的话。
是的,在那一刻,我冲动的,只想喊回他,只想紧紧揪住他的袖子,对他说,我们什么都不管了,只要我与他,还有我们的孩子,一家三口相守着,别的都不管了。
那一刻,我终是不曾顺遂内心冲动。
那一刻,我任由他,静静的离去。
那一刻,成了我,这一生,最大的痛悔。
追悔,莫及。
在莫寻离开后不多久,我起身披衣下榻,洗淑罢,贴了面皮遮去那眉心凰记,推开窗时,满院子白茫茫的雪,好不洁净无暇。
但是,就是在这洁白无染的雪地上,我清晰瞧见点滴嫣红,随着那抹青灰色人影飞扑来,滴落在雪地上。
那身影在窗前踉跄立住,晨光映着白雪,皑皑白光中,夺目的金算盘映入我的眼帘,我惊讶出声:“小管哥哥——”
管忡抚住胸前,急切道:“小姐,快,随我来……”只是简短的一句话,鲜血便是从管仲口中喷薄而出,溅落窗台,而管仲顾不得这些,跃身入窗内,揽住我,跃向窗外。
“小管哥哥,你受伤了,先且放下我——”
管忡脚不见停,只道:“小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哈哈,已经来不及了,束手就擒吧。”我听出那声音,正是云楼族四长老。
随着猖狂嗓音传来,我与管忡已然被人给团团围住,管忡手持金算盘,将我护在身后,只低声对我道:“小姐,稍后我来引开他们,你记得去伽蓝寺找方丈……”
我摇头淡笑,先且不说我不可能抛下他一人。亦不说我现今有孕在身,即便我不曾怀孕,亦也是不懂武,如何从这兵器利刃间逃脱?自然是逃不脱的。
抬眸看去,四大长老来了两个,四长老与二长老,二长老身边站着一袭红衣的晏紫格格,晏紫格格身边站了两位身穿锦袍的男子,均是三十左右的年纪,瞧服饰,不难看出,是凤钺朝臣。
瞧两位长老与晏紫格格的神色,全无往日鄙视不屑,显然是并未认出我来。
我便是以假声道:“诸位是……”
四长老向来是没什么好耐心,只听他不耐的对那两位锦袍男子道:“二位特使,你们要的人,我们已经帮你们擒获,现下,我们要的人在何处?”
我亦是不耐道:“我说,你们是不是找错人,走错地方了?”
其中一位锦袍男子跨前一步,看向我,再看管忡,问管忡:“是谁主使?主谋又是谁?快说。”
管忡纵然有伤在身,亦是不畏不惧:“无人主使,无人主谋,是我一人所为。那凤钺老儿,死有余辜,我不过是替天行道。”
我神色微愕,凤钺老皇帝的死,原来,原来……
要说是管忡刺杀凤钺老皇帝,我不信,那凤钺朝臣亦是不信,只听那凤钺朝臣冷嗤一声:“就凭你这身手,再回去练五十年,亦无这个能耐。快说,主谋是谁?说了,可饶你,还有这个女人一死。”
是谁?除了莫寻,还会有谁?
原来,那一次,他匆忙现身,又匆匆离开,是去刺杀凤钺老皇帝。
怨不得,今晨离去前,他说,所有的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他会给我安宁祥和的后半辈子。
原来,我的仇,我的恨,是他来替我报。
晏紫格格亦是不耐烦:“人,我们已经帮你逮住,现在你们必须遵守承诺,告诉我们,我们要的人,在哪里?”
另外一位凤钺朝臣冷笑摇头:“非也非也,我们需要的人,可不是二位长老与晏紫格格帮忙逮住的。”
“你什么意思?”晏紫格格凤眸瞪圆,随着话音落下,软鞭已是指向那非也非也的凤钺朝臣。
“想打?奉陪便是。”那凤钺朝臣亦是不甘落后,手中利剑换了个方向,指向了晏紫格格。
我内心冷笑,狗咬狗,一嘴毛,由着他们闹去,闹得越不可开交越好。
“我问你,你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若非我云楼帮你探得蛛丝马迹,你以为,就凭你们二人,可自由出入边城,且这么容易就找到杀你凤钺老皇帝的凶手?”晏紫格格鼻翼一挑,甚是狂妄,“痴人说梦!”
“是你们探得蛛丝马迹?”那凤钺朝臣冷嗤一声,“不会是,有人飞镖留书,告知的吧。”
二位长老便是愣了愣,那凤钺朝臣又道:“不瞒各位,我们亦是收到一份佚名留书。”
“这说明什么?”凤钺朝臣亦是骄狂得紧,“这说明,就是在这漠北,亦是有人暗中帮我凤钺。是我凤钺朝政深得人心,他日踏平关内外,一统江山,自是人心向背。”
“踏平关内外,一统江山,就凭你小小的雁山南蛮子,也配?”晏紫格格说着,软鞭已是挥了出去,“我告诉你,这江山,不出十年,放眼尽去,必是我云楼之土。”
我摇头叹笑,有信心有坚持有希望总归好的,只是,这云楼的晏紫格格也罢,凤钺的朝臣也罢,都未免太过坐井观天了。
要我平心而论,这天下,只有一人能够掌控得起,那就是承烨。
随着软鞭与利剑在空中交接,二位长老亦是紧紧逼视另外一位凤钺朝臣,二长老道:“说出我们需要的人的下落,不然,二位很难活着离开漠北。”
忽然,狂风大起,漫雪飞扬。
我眯了眯眸,再睁开眸时,只瞧见一抹黑影周旋于那几位人中间,管忡顺势拉了我,使轻功离开这是非之地。
我心里总归觉得有些不妙,眼见着伽蓝寺近在眼前,我犹豫着对管忡道:“小管哥哥,还是,别进去吧,小心是个诈……”
管忡叹息声,道:“管不得那么多了,总得要保全了小姐你,否则,我无法交待。”
入了伽蓝寺,大殿内,我见到了霍家兄弟二人,还有青儿。
青儿陌生的看向我,管忡在一边,道:“这……就是……小主子……”
我将面皮撕下来,青儿与霍家兄弟尚未来得及面露喜色,便是听得身边扑通一声,管忡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我大惊,霍二奔过去,托住管忡,管忡看向我,容色苍白,虚弱的笑:“小主子,我……很开心……仇……报了……”
我强忍伤悲,将手递给他,由着他握住,轻声道:“是的,报了,报仇了。”
“小主子,我……来不及,看到小小主子出……出世了……真希望……能回……回到故……园……”管忡的手慢慢的,从我手心滑落。
青儿冲过来,抱住管忡,大哭出声。
我伸手,慢慢的,为管忡覆上双眸,将那落在一侧的金算盘放在他手心:“小管哥哥,会的,我会带着你,回往故园。”
寺门被推开,小沙弥匆匆跑来:“方丈,方丈,外面来了很多
随着小沙弥话音堪落,只听得轻微的断线声,方丈手中佛珠如玲珑骰子,滚落一地,大殿内余音空自旋绕。
方丈道:“老二,青儿,你二人速速带了小主子走暗道离开此处。”
“我不能走!”我缓缓起身,看向方丈,平声道,“这里终究是乾昭王土,我在这里,可保一寺平安。何况,所来之人不外乎是为凤钺老皇帝刺杀一事而来。只要他们寻不到小管哥哥,自是不敢拿伽蓝寺如何。霍二叔,请你带了青儿,还有小管哥的骨灰去往江南,找江南知府沈不负。他是青猿寨沈老爷子的孙子。”
我叹口气:“现如今,可容我夜氏族人之地,也唯有那方江南故土了。”
霍二面色犹豫,我沉下脸色:“若当我是主子,就照我说的去做,赶快。”
方丈叹口气,朝霍二点头,返身,转开金殿暗门,霍二将管仲抱起,与青儿再看我一眼,闪身入暗门内。
我回身,从袖中取出那枚绝世玉佩,递给方丈:“请方丈速派人持起玉佩去找边城守关将领沈将军。”
当暗门再一次开了又闭,我抬眸,看了眼头顶金雕佛像,旋身,对方丈笑道:“方丈,这是我第二次来此地了。”
方丈双手合十,口诵佛号,仰首瞻仰佛像,平和道:“天佑苍生,佛佑小主。”
我回望佛龛,袅袅香烟,檀香迷绕,虔诚道:“佛祖若是听得见、看得见,我夜婉宁,只求佛祖一佑我夜氏族人无灾无难,二佑他平安无虞。”
身后,传来方丈的声音:“小主,放心吧,少爷一身绝世武功,尽得主子真传,这世上,能奈他者,放眼望去,无几人。”
我不语,他唤莫寻“少爷”,是旧时江南地,族人对师兄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