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倒是担心,朕的解药虽好,可以救命回魂也可以遗忘过往,却是无法改了一个人的性向喜好。”我双臂环胸,上下打量闫寒,“朕诚心建议,闫大护法不妨改扮女妆,定然是风华绝世,不怕那夜朝歌不倾心以待。”
无视闫寒咬牙切齿的怒容,我心情大好,转身,蛰伏回深宫去,只待四月初四,风雨骤变定乾坤。
四月初四,是京城难得的明朗春日,晨光洁净,光线明媚,柳絮纷飞,杏花飘香。而我,无法抑制的,想念她,想念得近乎发狂。
也许,人就是这般的奇怪。这一辈子,更早的时候,便是明白自己的一颗心,她在我眼里,是姑姑,又不是姑姑,满心的只是有她,除了她,再无他人。但是,那些的过去,照例可以放任她在京郊佛堂,可以一年不见,只要知道她在那里便是足够。但是,自从那日,那江水深处,肌肤相亲之后,一切便是不一样了。见着她时,满心愉悦,满心踏实。一不见她,便是想她念她,近乎发狂。
当我一身常服立于伏波宫庭前时,那守在血樱树满是焦急之色的夜氏小十着实吓得不轻。
我看着张口结舌的小十,满心愉悦,抬步走上台阶,道:“嗯,这看家护院得不错,朕回头给你封官加赏。”
“姓昭的,怎是你一人回宫?我家主子姐姐呢?你将我家主子姐姐怎么样了?你……”
我倏然停步转身,小十当真是可爱,煞不身形往前急冲,我脚步微移侧开身子,看着小十一头撞在门板上,不觉嗤之以鼻:“小十,说实话,朕分外觉得,你这身手甚是丢夜氏护法的脸。”
“姓昭的,你……”小十一张白净脸皮在晨光下五色杂陈,分外可喜,嘴唇颤抖许久,只问我,“告诉我,我家主子姐姐哪里去了?”
“她抛下了朕。”我抬眉看小十,已然怔愣状,便是眉梢扬了扬,从小十身侧踱回殿内。
“姓昭的,你,真的被我家主子姐姐给抛弃了?”更衣装束毕,小十随之入内,听那语气,分明是幸灾乐祸非常,果真,拊掌欢笑,“我就说了,我家主子姐姐那可是天上地下难得一寻的奇女子,貌可倾国,才可袖乾坤,就凭你……在我家主子姐姐眼里,也不过是个小毛孩子罢了……哈哈……”
我转身,看阳光透过窗棂,映着小十眉目飞扬的青嫩脸庞,平心而论,那十大护法里,也只这小十,某些神情,依稀的可见得她的影子。也无怪乎,她看小十时,那般惯于疏离的眸子总也是多了人间烟火的亲昵疼宠。
我琢磨着,开口:“小十,你家主子姐姐,是不是很疼你?”
“你什么意思?”小十倒也是警惕,僵着笑脸,戒备万分的问我。
我平声道:“朕要扣留你。”
“你……”小十看我,半响,便是醒悟,破口大骂,“姓昭的,你别太过分,我告诉你,你即便扣押了我,我也不会让你得逞,我……我要以死明志,你休想以我要挟我家主子姐姐……你,你真是个小人,不折不扣的小人。”
倒也是说到做到,手中的剑便是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我拂袖,轻而易举,击落小十那架在脖子上的剑。
“你,你的功夫怎会……”小十惊愕的看看落地剑刃,又看我,摇头,“怎么会?明明离宫前,还不至于这般……”
取过架上古琴,递给小十:“替朕保管好。”小十傻傻愣愣的伸手接着。
“朕少时遭刺客暗杀,身中蛊毒,是故这么多年来,蛊毒一直牵制体内真气,出手自是只发五成之力。”
“什么!?”小十倏然惊声相问,视线余光里,古琴从小十怀中滑落,忙错身过去接住坠地古琴,小十趁机揪了我的袖口,脸色猝变,问我,“蛊毒解了!?真是解了?”
扯下小十的手,凝眉,点头:“是,解了。”再看一眼愣愣的,好似受到天大打击,一步一步向后退的小十,我问,“怎么?你对蛊毒好似甚是了解……”
不待我说完,小十倏然朝我狂吼出声:“我自小身在西域,你身中什么蛊毒,难道我会不知?我第一眼看见你时,便是发觉。只是……只是……我没想到,主子姐姐她……她竟然……”小十眸光转而悲怆,“姓昭的,我家主子姐姐是上辈子欠你的么?……她说要回京要问个明白,其实,我是看出来了,她舍不得你,她牵挂你,她还是心心念念的要为你解毒……”
“姓昭的,我家主子姐姐待你是那么的好,而你呢?为了你的天下,对我夜氏赶尽杀绝……”
我任由小十发泄,许久,淡声道:“小十,朕爱她。”
小十倏然抬头看我,我直视小十,一字一句:“朕爱她。”
小十看着我,呆若木鸡。
我从小十身边擦身走过,许久,小十追来:“你要去哪里?”
“金銮殿。”
“那我呢?”
“……”回头,看向小十,“夜朝宁?”
小十看我,依旧是一脸戒备。
“巧了,朕的太子,取名承宁。也许,你见到太子,会分外喜欢,如果那时,小十你可不可以留下来辅佐太子?”
“你什么意思?你别忘记了,我夜朝宁是夜氏护法。辅佐太子?哼,敬谢不敏。”
“小十,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小十看我,翻了翻白眼,道:“我家主子姐姐平安开心。”
伸手,重重的,拍在小十肩头:“朕帮你实现。”
小十沉默片刻,问我:“你……对我家主子姐姐,是真心?”
我挑眉:“怎么,不觉惊世骇俗,有悖伦常?”
小十点头:“确实是够震撼的。”旋即,摇头,“不过,我相信主子姐姐,主子姐姐既救你,你自是不一样的。但是,你还没告诉我,我家主子姐姐究竟在何处?”
“她与朕回京,又趁朕不备,抛下朕离开了。”
“为什么?”
“因为,她要朕做一个好皇帝,成就千秋帝业。”我喟叹,她终是不懂,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个天下,这个帝位。
“你本是帝王,做好帝王本份亦是份内之事。这又与主子姐姐离开有何关系?”小十终是不懂。
“朕不会让她离开太久,很快,她就会回来。”我笑了笑,抬眼看时辰,再过半个时辰,一切便是尘埃落定,“小十你附耳过来,朕告诉一个秘密。”
小十将信未信,附耳而来。
在小十耳边低低说了一句,丢下再次石化了的小十,我走向金銮殿。
“小十,这天下,是太子的,而太子体内,流的,是夜氏血脉。他本不姓昭,他姓夜,夜承宁,夜家最小的孩儿。你身为夜氏护法,自该护太子周全。”
“圣……圣上!?”当我一身明黄龙袍,站在金銮殿外时,随着小太监惊惶之声,满朝文武急急回头,愣然看来,旋即,俯身叩拜,山呼万岁。
“免了,众卿平身。”步上高阶,于龙椅上坐定,俯眸看去,视线掠过众人,停在为首慕容凝身上,“慕容相伤可是痊愈?”
“臣谢圣上挂念,臣之伤,已无碍。”
我点头。
“朕不在朝中诸日,众位臣工辛苦了。”视线转了转,“怎是未见轩辕相?”
“启奏万岁,轩辕相近日偶感风寒,居府调养。”
“慕容相,可是如此?”
慕容凝沉默片刻,道:“确是如此,臣昨晚曾过府探视,轩辕相风寒甚重。”
“那就宣太医过府为轩辕相好生调理。”
“遵旨。”
“可还有事启奏?”
无人应声,我摆手:“既是如此,退朝吧。”顿了顿,“慕容相且随朕来。”
御书房,我看向跪地慕容凝,问:“说轩辕相意图谋反,慕容相可有证据?”
慕容凝摇头:“臣始终未得明证。只……”慕容凝略一迟疑,道,“轩辕相出生江南,原是江南第一山庄传人。”
朱笔顿住,心内终于释然,原来如此,夜氏传人,原来如此。
“爱卿,你且平身。朕的太子,在府上过得可好?”
“太子甚是可爱讨喜。”
我笑:“难得慕容相说好。”
正说着,殿外传来探子急报:“报……”
慕容凝微微变了颜色,我搁了朱笔,卷起诏书:“宣。”
“启奏圣上,轩辕相叛变,兵临城下。”
慕容凝失声:“果真,是他。”
我稳座,问:“多少兵马?”
“三万精兵。驻扎于城外五里处。”
“旗号?”
“夜氏。”
“区区夜氏,何来三万精兵?再探,再报。”
探子应声离开,我看向慕容凝,笑:“果真如爱卿所言。”
“圣上,此事……”默了默,“请圣上下旨,调集京畿守兵来援。”
我摆手:“不过是乌合之众,何须紧张,朕尚有四千御前军几万暗卫不是?爱卿随朕前往城楼观望。”
“圣上,京中守备军统领是方为雄。”
“对,是方为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