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梦回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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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忠王妃当场填了一阕词,言辞中俱是颂圣之意,风流华丽,让人惊叹。三皇妃画了一幅丹青,技艺精湛,妙笔生花,众人皆交口称赞。

北王妃书法极绝,提笔写了一副“福寿双全”,一气呵成,直如行云流水一般,博得满堂彩。黛玉留心观察,便见北静王水溶唇边含笑,注视着北王妃,目光中带着一丝温润柔和之意,心中不由极是欣慰。

北王妃其人,实在是一位值得爱的女子。水溶应该已经看到王妃的好处,慢慢开始亲近她了。如此,他们两人的幸福,不算遥远了。

接下来上场的,便是八皇妃婉灵了。众人注视之下,八皇妃从容不迫,令人取了一管玉箫,吹了一曲《秋水》,清音醇和悠扬,若九霄环佩之声,动听至极。

一曲吹罢,众人皆大声叫好,赞不绝口,周贵嫔拍了拍手,粲然一笑,红唇鲜妍如玫色花瓣,出声道:“八皇妃吹得很不错,现在,该轮到四皇妃了。臣妾素闻四皇妃聪慧绝伦,多才多艺,尤擅抚琴,不知四皇妃可愿弹奏一曲?”

黛玉微微愕然,众人皆随心表演,周贵嫔却特意提议让她抚琴,此举何意?何意?

正忖度之际,却见良妃微仰起皎洁如月的脸庞,点头道:“周贵嫔的提议很好,臣妾听闻,当年四皇妃之母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琴艺绝佳,名动京城,可惜无缘得见,真是一大憾事。”

说到这里,侧身看向黛玉,唇角轻扬,含了一缕浅凉的笑意,接着道:“四皇妃慧质兰心,想必已得其母真传,不如抚一曲,也好叫我们开开眼界呀。”

听得良妃随声应和,又特意提及母亲,黛玉更是吃惊,她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良妃出此言,是真心钦佩母亲之才,必定是别有用心才对。

黛玉微垂眉睫,思绪电转,不禁想起上次进宫时,她与汐筱在杏树下谈论琴艺,之后被蓦然而至的元春打断,不得不中止。而她们谈论的内容,必定被元春一字不漏地听去,再转告给这些人了。

如此看来,周贵嫔有此举动,竟是事先与众人计算好的。所谓的展技表演,只是为了引出抚琴之事而已。

先在永寿宫,提议立侧妃之事,以求扰闹自己的心神,接着又施用此招,一环扣一环,心思缜密,险恶无比。

在场之人,只听说过贾敏的名声,却从不曾听过贾敏抚琴。良妃特意如此,将贾敏的琴音比作天籁,不过是想给她施加压力罢了。

而此时此刻,她若是拒绝,难免会招人笑话,说四皇子新娶的正妃才艺平平,浪得虚名,失了皇家的体面。若是答允,抚得不好,稍有差错,不但她自身颜面无存,还会辱及亡母。何况,方才八皇妃一曲《秋水》,占尽风流,有珠玉在前,她若不能超过八皇妃,亦会落人口实,太后、皇帝对她的印象,也会即刻改观。

思量片刻,心念百转,黛玉略一抬头,便见元春面有喜色,一脸的得意洋洋,心中不禁极是气恼。方才安平的事情,元春脱不了干系,如今抚琴之事,想必也是她起的头。看来,这个女子,绝不是易与之辈,今后得小心防范才行。

所谓亲情什么的,早已消散无踪。现在的元春,恨不能将她这个表妹置于死地才好。对这样的女子,将来若是有机会,她自然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黛玉想到的,汐筱自然也顾及到了,修长入鬓的细眉深深凝起,在黛玉耳边道:“嫂子,这可如何是好?我记得你说过,你虽然会抚琴,但技艺却不及你娘亲的十分之一。她们这些人,必是从元贵人那儿听到了这个消息,才特意提议让你抚琴,想让你在皇祖母、父皇和母后面前丢脸呢。”

黛玉淡淡一笑,唇角划出新月般微凉的弧度,温婉地道:“我自能应对,汐儿不必担心。”

汐筱愕然,轻轻“哦”了一声,讶然道:“嫂子何出此言?”

黛玉唇边带笑,正欲回答时,却见殿中已有人等得不耐烦,交头接耳起来,水凝看向黛玉,声音温和:“如此良辰美景,若有人能抚上一曲,便是锦上添花,四皇妃意下如何?”

皇帝既也开口,便再推辞不得。八皇妃与忠顺王妃见状,脸色均已缓和过来,互视而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显然在准备看笑话。

黛玉见了,心中自是冷笑不已,嫣然抬眸,保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仰头望向水凝的方向,从容道:“难得陛下有此雅兴,儿媳自当领命才是。”

皇帝点了点头,向宫人挥手道:“去将上年暹罗国进贡的凤焦琴拿来。”内监忙答允下来,急急出去片刻,便将琴奉了进来。

黛玉含笑起身,踏着轻盈舒缓的莲步,走向殿中央,行动之间,长长的轻纱裙裾拖曳于地,似一抹从容的云迹,丝带轻飘飘地垂落,随着她的步履轻轻飞扬,飘逸出尘,优雅如诗。

坐到琴前,黛玉调音试弦毕,方吸了一口气,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抚上古琴,叮咚的琴音便从指尖流泻而出,如珠玉轻击,淌过在座每个人的心扉。

黛玉凝住心神,心无旁骛,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前方空处,指下勾抹滑勒,一丝一缕,挥洒自如,弹奏着贾敏生前最拿手的名曲《幽兰》。

琴音摇曳,悠扬如碧波荡漾,细弦波荡,曼妙似轻云出岫,却又空净醇澈,琳琅清新,人人眼前仿佛看到,幽谷深处,有曼曼青兰悄然绽放,娉婷琼芳,不慕繁华,悠远高洁。

彼时,殿外月色皎洁,团团如一轮白玉盘,高高悬在黑蓝绒底般的夜空上,洒下晶莹的银光,落在水中,如碎玉般浮动,粼粼波波。花间荷叶也似镶上了一层淡淡的珠光,光彩朦胧,清灵中别添妩媚。

殿外优美如斯,殿中一片安宁,静寂无声,只有黛玉幽美的琴音在起起落落,随风飘荡,那琴音一丝一转,缠进心底,悠悠扬扬,宛似天籁。

众人均满脸震惊,凝视着烛光下的黛玉,只觉得她袅娜如柳的身体似发出一种夺目光芒,不容人逼视,琴音更是淡泊悠然,高旷空澈,胸中自有千壑万象。若不是亲眼看到,必会以为出自男子之手,而非纤纤娇女。

抚琴者眉目如画,琴音清雅如诗,众人不觉心醉神迷,听得摇头晃脑、痴呆沉醉者大有人在。

天生国色姿,佳人颜如玉。素手抚弦处,琴艺动京华。

铮然一声,划下最后一个音符,黛玉缓缓合上双眼,闭目养了片刻神,缓和过来,方起身敛衽行礼,曼声道:“儿媳献丑了。”

一个女子,竟能将婉转纤薄的《幽兰》奏出如此宽广淡泊的意境,与座诸人自是出乎意料,惊叹之余,不免十分佩服。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一阵静寂后,太后轻轻击掌,笑容满面,和颜悦色地道,“林夫人琴艺如何,哀家不曾听闻过,不过,如今听了四皇妃的琴音,哀家觉得,林夫人有女如此,若是泉下有知,必定十分欣慰。”

在座之人纷纷应和,一时赞扬之声,不绝于耳。水凝唇边带笑,神色和煦,颔首道:“母后所言极是,四皇妃琴音绝妙,这具凤焦琴,就赏给四皇妃吧。”

黛玉忙欠身道谢,明眸一转,便见水澄、水泓均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神色复杂。八皇妃与忠顺王妃相顾失色,再也无法按捺,对元春怒目相向。至于元春,早惊得目瞪口呆,脸色苍白如纸,坐立不安。

她们的表情,黛玉自是看得分明,缓缓步回自己的座位,心里暗自冷笑不止,这些人,未免太小觑她了。

从来到这个时代开始,她便开始学习琴艺,对琴谱几乎过目不忘。当年,贾敏教一遍,她便能领悟,弹奏之时,虽然达不到贾敏的水平,却早已超出一般人。后来住进贾家,虽然不再碰琴,但闲时亦常常钻研,花了很多功夫,虽谈不上炉火纯青,却也绝非庸碌之辈。

汐筱格格一笑,眉目欢快飞扬,凑近黛玉,细声道:“她们花了这么多的心思,本想使嫂子难堪,却不料嫂子琴艺如此精湛,独占风流,如今,八嫂只怕悔得肠子都青了。”

拉住黛玉的手,撇了撇嘴,接着低语道:“嫂子你真坏,琴艺明明好得不得了,却骗我说不怎么样,害我白白提心吊胆了这么长时间。”

黛玉盈盈浅笑,摇了摇头,温颜道:“我没有骗妹妹的意思,只是,在我心中,娘亲永远都是最好的。便是再练上一百年,我也及不上娘亲的。”

汐筱闻言,这才明白过来,眉飞色舞地道:“原来竟是个误会,呵呵,经此一事,元贵人丢脸丢到家了,必定会被八嫂她们骂死。”

黛玉展颜轻笑,神色恬淡如一汪静水,云淡风轻地道:“随她去吧,是她自己惹祸上身,与我没有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