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行到黛玉面前,挽住黛玉的手,笑靥如花,慢条斯理地道:“我听那些宫娥说,为着中秋抚琴之事,良妃、周贵嫔对贾家那位贵人颇有微词,良妃常找借口去凤澡宫吵闹,处处刁难,将元贵人折腾得不成样子。良妃还不满意,授意管事太监,不许照管元贵人。这样冷的天,元贵人那边,竟连一点儿木炭都没有,听说现在的她,脸上、手上都生了冻疮,也不知是真是假。”
黛玉听了,也不在意,伸手挽了挽鬓边的珠花,盈盈浅笑道:“这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汐筱撇了撇嘴,不满地道:“我本想亲自去瞧一瞧,看看她如今到底是人是鬼,母妃却拼命拦着,不许我惹事,真是没趣。”
“母妃是对的,妹妹是公主,妃嫔的事儿,妹妹实在不该插手,”黛玉唇角轻扬,拉住她的手,声音和婉,“让她们那些人自个儿斗去吧,我们等着看戏就行了,何必蹚浑水呢?”
汐筱听了,低眉沉吟片刻,只得点了点头,应道:“罢了,嫂子的话,我总不肯违逆的。”
话音刚落,便有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房中众人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却见秦剑声如飞而入,朝房中行了一礼,方看向黛玉,恭声道:“皇妃,玄英暗卫回报,主子日夜行军,已经顺利抵达云州。”
黛玉轻轻颔首,心中略微放心,含笑道:“我这里有一幅卷轴,请秦统领交给暗卫,送往云州,看看是否能用上。”
秦剑声闻言,上前打量了几眼,不由得满面欣喜,道:“这幅军机图,精巧清晰,尽善尽美,实是无价之宝。主子得了这图,必定如虎添翼。”
黛玉怡然而笑,欣喜道:“秦统领如此说,我与哥哥的心意,应该不会白费了。”说着,便让林飞云将卷轴小心收好,交与秦剑声。
待事情料理清楚,黛玉静了一下,方瞧着秦剑声,蹙眉问道:“云州的将士,以前都在忠顺王麾下,没出什么事吧?”
秦剑声剑眉一轩,声音清淡无波:“普通士兵,自然没有什么,唯有几位将军,素来对忠顺王唯命是从,如今蓦然换了领将,很有些不服气。内中有位叫齐方的大将,自恃是忠顺王的连襟,尤其嚣张,鼓噪喧闹,不服主子号令。”
闻言汐筱满面震惊,娥眉深蹙,脱口道:“这怎么可以?哥哥初次带兵,就遇见这样的事情,实在不妙。”
明眸一转,冷笑出声,拂袖道:“这齐方也忒大胆了,哼,想来必是忠顺王暗中授意,想着借此机会,折煞哥哥的锐气。哎,不知哥哥现在怎么样了,真叫人担心。”
“汐儿不必如此,这些事情,四哥自能应付,”黛玉抿唇淡笑,神色悠然,眉目间却带了一抹浅浅的清寒之意,不紧不慢地道,“这位齐将军,实在有些糊涂,四哥是陛下亲封的主帅,又有天子剑在手,岂会惧他?不过,四哥是初次领兵,有他闹场,扬一扬军威,也不是坏事。”
秦剑声轻轻点头,唇边含笑,不紧不慢地道:“皇妃所言极是,起先,主子好言相待,让齐将军以国事为重,尊崇主帅之命。齐方却不领情,越发嚣张无理,竟在众军士面前,出言讥讽主子,说主子年少无才,不堪为帅。主子劝之再三,依旧没有什么改变,最后终于冷笑怒责,言其出言不逊,侮辱主帅,又不知悔改,罪不可赦,当场抽出天子剑,将之斩于剑下,大振军威。在场的将士见了,无不凛然,俯首应命,不敢再违逆半分。”
汐筱张大嘴巴,惊得说不出话来。秦剑声见了,不禁失笑,侧身看了黛玉一眼,忙略略收敛,恭敬地道:“主子说,军中之事,他尚能应付,皇妃不必担心,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即可。”
黛玉轻轻颔首,声音平静却坚决:“我明白,你也让他放心,有我在,京城绝不会出事。”
秦剑声点了点头,携着军机图,行了一礼,方恭敬地退了出去。林飞云见状,笑了一笑,亦随了出去。
待他们去后,汐筱走上前来,拉住黛玉的手,含笑道:“我倒不知道嫂子是什么人了,不但能猜出哥哥的心思,还能绘军机图,给哥哥守住京城,怎么这么神通广大?”
黛玉抿起唇,笑容浅浅,眉目间却隽着一抹坚毅,娓娓道:“女子的志向,本就不限于闺阁,四哥用心呵护我,我自然得拿出魄力,帮他守住京城,与他并肩而立才行。”彼时,雪光如缕,璀璨明亮,映射在她莹白如玉的脸颊上,衬得其人娇丽如画,风姿楚楚,清傲似梅,嫣然动人。
“并肩而立……”汐筱默念着这句话,满面震惊,默了良久,方说道,“嫂子的想法很特别,不过,仔细想一想,也很有几分道理。女子也是人,凭什么得比他们那些男人差?凭什么不能与他们站在一起?”
抬头看着黛玉,敛了昔日的顽皮嬉笑,认真地道:“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也要学学嫂子,成为能与夫君并肩而立之人。”
见她一脸正色,黛玉亦不肯取笑,只点了点头,笑着应和了一声。
这时紫鹃端着托盘,送上几样极精致的糕点,一一摆好。黛玉唇边含笑,伸手拈了一块奶油松瓤卷酥,慢慢吃了几口,忽觉一股酸楚之气上涌,张口呕了出来。
房中众人见了,均吃了一惊,汐筱忙上来扶住,小丫鬟东奔西跑,乱成一团,紫鹃面色发白,一叠声唤道:“快请太医过来。”
黛玉缓缓合上眼,养了片刻神,摆手止道:“没什么,只是一时反胃而已,不用惊动太医了。”
紫鹃略一沉吟,皱眉道:“姑娘身子要紧,即便不请太医,也该让采蘋姐姐过来瞧一瞧才是。”说着,亲自跑出书房,将采蘋拉进书房。
见她们这般紧张,黛玉亦无可奈何,只得伸出手,让采蘋把脉。采蘋食指与中指轻巧一按,已然搭住脉息,沉吟片刻,忽然含了欣喜之色,怡然道:“姑娘大喜。”
汐筱一脸焦急,瞪着采蘋,嚷道:“你胡说些什么,嫂子吐了,你还来恭喜?”
黛玉微微一愕,隐约明白过来,不自禁地从心底弥漫出丝丝欢喜。采蘋敛衣行礼,笑容满面地道:“恭喜姑娘,姑娘已经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黛玉一怔,犹自不敢相信,抬头瞧着采蘋,与汐筱异口同声地问道:“真的么?”
采蘋含笑点头,缓缓道:“千真万确,姑娘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难道姑娘自己没察觉身子有异吗?”
黛玉又惊又喜,面上绯红,默了半日,方低头道:“这两个月,事儿太多了,我也没怎么留心。”
汐筱听到这里,早喜得手舞足蹈,笑呵呵地道:“好得很,等到了明年这个时候,我便能抱着侄子,到处玩了。”
说着,便挽住黛玉的胳膊,轻轻摇晃,道:“好嫂子,你终于有身孕了,真不枉我盼了这么长时间,呵呵,哥哥知道了,必定更欢喜呢。”
采蘋忙走上来,拉开汐筱,含笑止道:“汐公主别闹,姑娘身子素来单薄,如今有孕在身,更得仔细些才行。”
汐筱听了,忙退开几步,笑语如花,道:“好嫂子,你仔细养着,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侄子吧。”
黛玉粉面流霞,默了半日,方轻轻凝眉,笑问道:“非要侄子,侄女不行吗?”
汐筱吐吐舌头,低低道:“侄子侄女,我都喜欢,只是,皇祖母、父皇他们,必定更喜欢男孩儿,因此,嫂子还是先生个男孩吧。”
采蘋笑意盈面,摇头道:“依我说,最好生一对龙凤双胞胎,这样齐全,姑娘也能少受些苦。”
汐筱闻言,连连拍手,点头道:“说得对,快命人准备酒席,大家吃酒庆贺吧。”说着,行到黛玉身边,小心翼翼地拉着黛玉,笑道:“待会儿我去宫里,将这喜讯告诉皇祖母,她必定会乐翻天呢。”
一时园中丫鬟、小厮听得此讯,都忙过来道贺,汐筱一叠声地赏赐,又让人在正厅摆了宴席,热闹至晚间时分方罢。
暮色低垂,夜阑人静,如水的月光从窗格流泻而入,映着浅浅淡淡的雪光,璀璨如梦。
万籁俱寂之时,黛玉斜倚在床榻上,把手放在小腹上,轻轻的,小心翼翼地抚着,心中欢喜无限。
不禁想起,前世的自己,那个叫飞烟的女孩,总是一个人,游离在繁华之外,孤孤单单,心寂寞得如同一座空城。
感谢上苍,让她来到这个时代,让她寻到了能携手一生之人,这样的幸福,于她而言,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有君相伴,此生无怨无悔。
他曾说过,两个人太孤单,如今,她终于如他所愿,有了孩子。这是上天给她的恩赐,是她与他的骨血,是他们爱情的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