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梦回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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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黛玉见状,自是惊愕不已,急急道:“采蘋姐姐为何叹息?难道以你的医术,不能治好二姐姐吗?既是这样,我即刻打发人去请太医,让他们一起会诊,可好?”

采蘋连忙摇头,答道:“姑娘不必着急,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照料二姑娘,却还是能够的,我叹息,是因我觉得二姑娘很可怜。”

说到这里,起身行到软榻前,拉住迎春的衣袖,轻轻卷起,低低道:“姑娘请看。”

黛玉依言瞧过去,一瞥之下,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只见迎春纤白如玉的手臂上伤痕累累,旧伤结着疤痕,新伤血迹淡淡,横七竖八,触目惊心。

采蘋眼中含泪,声音悲悯:“这是昨晚上,我帮二姑娘梳洗时瞧见的,像这样的伤痕,二姑娘身上,不知还有多少,便是绣桔手臂上,也有不少伤。那个什么孙绍祖的,当真是个衣冠禽兽,二姑娘在那边过的日子,不想可知了。”

虽然早知迎春误嫁中山狼,必定受了很多苦楚,然终究比不上此刻亲眼所见来得震撼。当下黛玉身子一震,怔怔瞧着迎春的手臂,心中又怜惜又难受,眸底泛起淡淡的水纹,默了良久,方哽咽道:“好姐姐,你受苦了。”

迎春轻轻摇头,嗔怪地看了看采蘋,将衣袖放下,拍着黛玉的手,轻轻安抚,低低咳了几声,方淡笑道:“不过是几道口子,且都快痊愈了,林妹妹不必伤心。”

黛玉听了,幽幽叹了一口气,勉强收住泪,侧头看向采蘋,凝眉问道:“二姐姐这伤,你是否能治好?”

采蘋思量片刻,答道:“二姑娘这伤口虽然甚深,但若想痊愈,大约也并不难,但若想祛尽疤痕,光复如新,便需取水珀、玉屑、沧海珍珠黏成粉末,兑上玫瑰露和蜂蜜,淘澄净了,配成复颜膏,抹半个月才行。其他的也都罢了,唯水珀是极难得的,千金难求。不过,我恍惚记得姑娘生产之后,太后赏赐了很多奇珍异宝,内中有一小盒水珀,恰好能派上用场。”

黛玉闻言,面色稍霁,点头道:“既是这样,你让小丫鬟拿来,尽快调好罢。”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二姐姐病成这样,饮食上,想必也有不少忌讳,少不得要劳烦你与绣桔,凡事小心一些,不可怠慢,待二姐姐痊愈了,我自然会有厚赏。”

采蘋、绣桔听了,一同屈膝道:“奴婢明白,请皇妃放心罢。”

迎春眼中隐有泪水,然终究没有落下,苍白的病容上缓缓溢出一抹笑意,低低道:“妹妹这样仔细照管,我真感激不尽。”

黛玉轻轻摇头,含笑道:“你我情同姐妹,姐姐说这些话,就太生分了。”

凝眸于迎春,细细端详两眼,接着道:“今儿个姐姐的精神,瞧着似乎好一些了,我想与姐姐推心置腹,说几句心里话儿。”言罢,便摆手挥退房中的侍女,只留下绣桔、采蘋在内服侍。

待房中安静下来后,黛玉便挽住迎春,叹了一口气,声音凝重:“姐姐,你是金闺娇女,生得这样美丽,性情又温顺如水,以你的品格,本该寻一位温雅如玉的夫君,一同吟诗作画,赏花弄月,逍遥此生,不料命运多舛,姐姐误嫁孙家,遭人如此薄待,吃尽苦头。”

迎春听了,眼眶微微湿润,如羽扇的眉睫轻轻覆下,静默不语。黛玉深深叹息,哽咽了一下,握紧迎春的手,接着道:“罢了,不说这些了,今儿个我只想告诉姐姐,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如今形势紧急,还望姐姐自己快些拿个主意,倘若姐姐还想再回孙家,我也没法子反驳,毕竟,这是姐姐自己的人生,勉强不得。如果姐姐愿意从那个泥潭里走出来,我必定会想方设法,帮姐姐达成心愿,开始新的生活。”

迎春闻言,眼眸蓦然一亮,盈盈生光,却又立刻黯下来,面有哀戚之色,低低道:“前不久我回贾家,太太、二太太她们还说,一切都是命,嫁了人,即便过得不好,也不能逆转,因此,我的人生,除了忍耐之外,再无其他选择的。”

“她们那些人的话,不过是面情塞责罢了,姐姐何必在意?”黛玉唇边溢出一抹浅笑,握紧迎春的手,声音平静却坚定,“以前,姐姐的确没法子选择,但是,现在有我了,姐姐的未来,便都掌握在姐姐手中,由姐姐自己决定。”

迎春默默思量半日,低眉垂首,淡淡笑容如被风吹落的零散梨花,凄婉忧伤,声音中亦蕴含着深深的无奈:“妹妹的心意,我明白了,妹妹的本事,我也知道,我在孙家,过得昏天暗地,生不如死,如果能够走出来,我自然千肯万肯,只是,倘若当真与孙家断绝关系,贾家的声誉,便会因此受损,我于心何忍?”

黛玉听了,不禁深深凝眉,道:“贾家对姐姐如此冷淡,姐姐还这般为他们着想,也太善良了。难不成,姐姐不想过安宁的日子?难不成,为了这些世俗声誉,姐姐要受一辈子的委屈、一辈子的苦楚?”

迎春垂下眼眸,默了良久,咳嗽几声,朱唇微动,声音中依旧带着淡淡的迟疑:“即便抛开这些不提,我若与孙家断绝关系,便成了下堂妇,到时候,在贾家,便再无半点立足之地了,我孤身一人,真不知该何去何从。”

黛玉轻轻扬起唇,笑容温婉,宁和地道:“姐姐怎么会是孤身一人?姐姐性情这般温和沉静,实是千里难求的好女子,倘若姐姐不嫌弃,我想请姐姐留在晴梦园,帮着照看孩子,闲暇时,我们姐妹聚在一起,刺绣赏花,闲叙谈心,悠闲度日,也是一大快事。”

迎春听了,不禁吃了一惊,蹙眉道:“这如何使得?妹妹身份清贵,如何能留我这样的人常住?四皇子如何肯答允?旁人见了,也必定会有闲言碎语,倘若玷污了妹妹的清誉,我万死难辞其咎。”

“姐姐放心,园中之事,都由我安排,何况,对于姐姐,四哥亦十分悲悯,绝不会有异议的,”黛玉唇边含笑,一脸的风轻云淡,声音温柔如暮春的融融暖风,“姐姐命运堪怜,倘若有人要说闲话,那是他们自己糊涂,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俗世之见,我从没看在眼里,我在意的,是姐姐的幸福。同样的,姐姐也不必在乎其他,只须问一问自己的心,到底什么样的人生,才是姐姐想要的。好姐姐,我们的人生,这样短暂,只有几十年,若一味委屈求全,受苦受难,未免太难受了,总要依自己的心意走,方才不算辜负。”

迎春闻言,不由得红了眼圈,眸中漾出一抹深浓的感动,踌躇半日,终是轻咬朱唇,低头不语。

一旁的绣桔见状,眉心深拢,凝睇着迎春,叹了一口气,徐徐道:“姑娘不说话,是放不下孙家,还是舍不得贾家?难不成,事到如今,谁待姑娘真心实意,谁对姑娘冷淡无情,姑娘还分不清吗?姑娘,你明知道孙姑爷好色无情,结亲不过二个月,便花了三千两银子,从青楼赎了个花魁回来当妾,他性子又残忍,对待姑娘,简直与豺狼虎豹差不多,如果我们再回去,挨打受骂不说,只怕还有性命之虞。如今,有四皇妃相助,我们有机会走出那个监牢,姑娘何必迟疑?难道姑娘想委曲求全,将命断送在孙家吗?至于贾家那起人,他们待姑娘,也十分凉薄,没有半点情意。为了区区五千两银子,大老爷便将姑娘许给孙家抵债,如此行径,哪里有半点父女之情?即便明知姑娘过得生不如死,那起人为了面子,依旧无动于衷,不肯插手,反劝姑娘忍耐,如此行径,何尝有半点怜惜之意?姑娘病得这样厉害,我回去诉苦,大太太、二太太的态度,更是让人心寒。在他们眼里,只有富贵荣华,何尝在意过亲情血缘?在他们看来,只有自身是最重要的,姑娘的命,必定不值什么的。”

说到这里,眸光一转,定定瞧着黛玉,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感激和慨叹:“四皇妃就不同了,四皇妃所行所为,都是在为姑娘着想,真心替姑娘打算。前天上午,我不过在雪雁面前提了几句,四皇妃得了讯息,立时便打发人到孙家,接姑娘过来,没有片刻耽搁,现在,四皇妃让姑娘自己选择,更愿为姑娘细细谋划,便是姑娘的后路,也都安排好了,如此用心,当真让人感佩。何况,四皇妃做这些,对她自己,绝无半点好处,她肯如此,完全是顾念与姑娘的姐妹之情,更是真心怜悯姑娘,想救姑娘逃出苦海。四皇妃与贾家,两相比较,立时便能看出天壤之别。我跟在姑娘身边,也有十年了,深知姑娘性子柔顺,逆来顺受,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姑娘实在不能委曲求全,不然,后果必定不堪设想。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倘若姑娘依旧执迷不悟,那绣桔真要失望透顶了。”